序言 欺骗的外表(第9/13页)
“至少,这里有足够的水可以让你洗净手和脸,”她温和地对柏黛恩说,“如果你愿意,我会为你治疗。”和她交谈的每一名姊妹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鞭痕。只有在囚犯将水泼溅到地上,以及不遵从命令的时候,艾伊尔人才会拷打她们。即使一名囚犯用最粗鲁的话向艾伊尔人挑衅,换来的也只会是一声冷笑。但艾伊尔人对待穿黑袍的人就像对待牲畜一样——要用鞭打让她们知道何时该前进、转弯或停步,如果她们的反应太慢,就要用更严厉的鞭打催促她们。为这些姊妹治疗是出于维林的好意,当然,也能让维林的任务更容易一些。
满身尘泥和汗水的柏黛恩如同风中的苇叶一般颤抖着,用力掀动着嘴唇。“我宁愿流血至死,也不要让你治疗!”她喊道,“也许我会愿意看着你向这些野蛮人匍匐跪拜,但我从没有想过,你会向他们泄露白塔的秘密!这是背叛,维林!是叛逆!”她轻蔑地一哼,“我想,如果就连这样也无法让你惭愧,那你可真是肆无忌惮了!除了连结以外,你和其他那些人还教给她们什么?”
维林恼怒地一啧舌,完全不在意这个年轻女人的瞪视。因为要一直仰视艾伊尔人,她的脖子早已酸痛不堪(但即使是柏黛恩也比她高出了一拳),她的膝盖因为行了太多的屈膝礼而疲软脱力,这些女人应该明白一点事理,但她们只是盲目而愚蠢地向她抛出侮蔑和傲慢。有谁能比两仪师更清楚,任何姊妹都会用许多不同的面孔对待这个世界。威吓与胁迫并不是永远适用,而且,与遭受惩罚相比,身为一名初阶生当然要好得多,通过惩罚能得到的只有痛苦和羞耻。就连科鲁娜也已经明白这一点。
“在你还没有摔倒之前先坐下来吧,”维林又调整了一下用辞,“让我猜猜你今天做了什么。从你身上的泥土来看,你应该是在挖坑吧。她们是让你用两只手挖的,还是给了你一只勺子?你自己清楚,当他们认为坑已经挖好的时候,他们会让你重新把它填实。现在,让我看看,你身上的所有地方都肮脏不堪,但这件袍子是干净的,那么,他们在你挖坑的时候,没有让你穿衣服。你确定不想接受治疗?顽固带来的只有痛苦。”她在另一个杯子里倒满水,用风之力将它悬停在柏黛恩面前。“你的喉咙一定已经干透了。”
年轻的绿宗两仪师不安地盯着那只杯子。突然间,她双腿一软,颓然坐倒在软垫上,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们……经常给我水,”她又笑了,但维林看不出她在笑什么,“只要我想,只要我能把那些水都喝光。”她用愤怒的眼神盯着维林,停了一下,然后又用干涩的声音说:“你穿的这身衣服看起来很合身。他们烧了我的衣服,我看见他们那样做。他们偷走了我的一切,除了这个。”她碰了碰左手食指上的黄金巨蛇戒,在满手泥污中,它仍然闪耀着金光。“我想,他们还没有足够的胆量这么做。我知道他们的目的,维林,他们不会得逞的,我不会让他们如意,我们之中的任何人都不会!”
柏黛恩仍然充满了戒心。维林将杯子放到她身边的地毯上,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吮了一口,才说道:“哦?他们想要什么?”
这一次,柏黛恩的笑容显得苦涩而又凶恶:“搞垮我们,你知道的!让我们向亚瑟发誓,就像你们那样。哦,维林,你们怎么能那样做?竟然会向白塔以外的人发誓效忠!而且,还是对一个男人,对那个男人!虽然你们会背叛玉座猊下,反抗白塔……”听她的语气,仿佛这是同一件事。“……但你们怎么能这样做!”
片刻之间,维林考虑了一下兰德·亚瑟的时轴洪流到底是益处更大,还是害处更大。这些被囚禁在艾伊尔营地中的人们和她一样,都只是在这股洪流中飘摇的木片。她们全都开始变得口无遮拦,说话不假思索。当然,不能出口的话她仍然绝对不会说出来(时轴不会逼你坦白一切),但原先她可能只用一个词表达的意思,现在却不吝啬用千言万语去强调。不,她们一直在激烈地争论这样立下的誓言是否应该遵守,而现在关于该如何遵守这些誓言的争论还在继续,但总比之前好多了。维林不经意地摩挲着口袋里一块坚硬的物件,那是一枚小胸针,一块半透明的石头,被雕刻成一朵有太多花瓣的百合花。维林从没有戴过它,但将近五十年的时间里,它从没有离开过维林的手边。
“你是歹藏,柏黛恩,你一定已经听过这个称呼。”不需要柏黛恩点头向她表示赞同,这是艾伊尔法律的一部分,如同一种污辱性的宣判。不过这几乎是维林对此仅有的了解。“你的衣服和一切物品都要被烧掉,因为没有艾伊尔人会保存曾经属于歹藏的东西。不能烧掉的也要砸碎,就连你佩戴过的首饰也要深埋在茅厕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