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比写就的律法更强(第2/8页)
一走到帐篷外,冷风立刻拍到艾雯脸上,涌进她的斗篷里。艾雯的睡袍就像哈丽玛的一样挡不住多少风寒,尽管她穿着牢固的羊毛里皮鞋,双脚仍如赤裸地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冷风缠绕着她的耳朵,拨弄着兜帽上浓密的皮毛镶边,这让艾雯想念起温暖的床褥。她忽略掉身边的冰冷,将能找到的一切注意力集中起来。乌云在天空中翻卷,月影滑过微微闪烁的白色地面,大地铺上了一层平滑的雪毡,只有帐篷和更高的帆布篷马车的一团团黑影突出在其上,那些马车现在都用长木栓锁住了车轮。有许多马车并没有拉到远离帐篷的地方排列起来,它们被放在卸货的地方,也没有人去催促马车夫们把马车赶走。除了那些缓缓飘移的苍白月影之外,没有任何东西移动。穿过营地的宽阔道路上看不见一个人影,艾雯几乎不敢打破这种清冷而深沉的静寂。
“什么事?”她一边轻声问着,一边警觉地瞥着她的仆人琪纱、茉丽和赛勒梅居住的小帐篷,那顶帐篷像其他的帐篷一样黑着灯。疲劳如同一张厚重的毯子,和大雪一起覆盖了这座营地。“我希望不会再是家人被她们发现之类的事情了。”说完这句话,她恼怒地一啧舌。她在冷风中的马鞍上度过太长的时间,又没有得到任何真正的睡眠——否则她不会说这种话。“我很抱歉,史汪。”
“不需要道歉,吾母。”史汪也压低了声音。她一直环视着四周,像担心有人潜伏在那些影子里,窥看着她们。她们两个人本来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将家人的事告诉评议会。“我知道我应该预先告诉你,但那似乎只是一件小事。我从没有想到那些女孩会和她们之中的人交谈。有太多的事情要对你说,我只能拣选其中真正重要的。”
艾雯努力压下一声叹息。史汪几乎是在向她道歉了,最近史汪不止一次向她道过歉。史汪要将她超过二十年的两仪师生涯,以及超过十年的玉座生涯中得到的经验,在几个月里灌输给艾雯。有时候,艾雯觉得自己就是一头正在被填肥的菜鹅。“好吧,今晚有什么重要的事?”
“加雷斯·布伦正在你的书房等你。”史汪没有提高声音,但仍流露出一种激动的情绪,就像她每一次提到布伦爵士一样。她愤怒地将兜帽罩在头上,发出一个很像是猫吐唾沫的声音。“那个男人带着满身的雪花就进来了,把我从床上揪起来,几乎没有给我时间穿衣服就把我拉到他的马鞍后面。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只是把我扔在这座营地边缘,要我叫你出来,就好像我是个小女仆一样!”
艾雯用力压下心中一个升起的希望,现在已经有太多失望了。无论是什么,让布伦必须在深夜来找她,那很可能只是另一场灾难,而不是艾雯所想要的。他们距离安多的边界还有多远?“让我们看看他想要什么。”她拉紧斗篷,向那顶被所有人称作玉座书房的帐篷走去。她没有颤抖,但是拒绝让寒暑碰触自己并不代表能赶走它们;你只能忽略它们,直到你的脑浆被太阳烤熟,或者手脚被寒霜冻裂。艾雯这时想起了史汪刚才说的话。
“你没有睡在自己的帐篷里?”她小心地问道。史汪现在是布伦爵士的仆人——一种非常奇特的主仆关系。艾雯只希望史汪不会因为她顽固的骄傲而让布伦爵士占尽优势。她无法想象这两个人的这种关系,但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根本无法想象史汪能接受现在这种形势。直到今天,她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史汪重重地哼了一声,因为踢到自己的裙摆而差一点栽倒在地上。积雪被无数只脚踏过以后,很快就变成了粗糙的冰面。艾雯必须谨慎地择路而行。每天都有人跌断骨头,让风尘劳顿的姊妹们不得不对他们进行治疗。她一只手松开斗篷,向史汪伸过去,史汪挽住她的手臂,和她相互扶持,同时嘴里嘟囔着。
“等我清理过那个男人的备用靴子和第二副马鞍以后,天已经太黑了,我没办法冒雪回来。他只不过给了我几床毯子和帐篷的一个角落,而且还要我自己把毯子从箱子里挖出来!他却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男人都是一种考验,这个男人就是最可怕的考验!”然后,她又毫不停顿地改变了话题。“你不应该让那个哈丽玛睡在你的帐篷里,那样你就不得不戒备她的耳朵,她很喜欢四处乱看。如果你没有在走进帐篷的时候看见她正和一名士兵调情,那你的运气就已经很好了。”
“我很高兴黛兰娜能让哈丽玛跟我一起过夜,”艾雯坚定地说,“我需要她,除非你以为妮索的治疗能对我的头痛更有效一些。”哈丽玛的手指似乎能从艾雯的头皮下将疼痛抽走,如果没有她的按摩,艾雯将完全无法入睡,而妮索的努力却对艾雯毫无效果。在所有的黄宗姊妹里,艾雯只敢让她为自己治疗头痛,至于其他人……艾雯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严厉:“我很惊讶你还会听信那些闲话,吾女。男人喜欢看一个女人,并不代表那女人在勾引男人,这一点你自己也应该很清楚。我看见过不少男人都在盯着你,向你投来别有用意的笑容。”艾雯觉得,现在用这种威严的语调说话比原先更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