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色彩的乱流(第5/8页)
“你休息够了吗?”佩林问他。人在疲惫中会出现错误,而至上力造成的错误可能是致命的。“我是否应该让尼尔德来?”
格莱迪用依旧略显惺忪的眼睛看着佩林,然后摇摇头:“费戈休息得不比我好,甚至还更糟,我比他要强一点,最好还是由我来做。”他将脸转向东北方。没有任何预警,一根垂直的银蓝色细线出现在那块有爪印的岩石旁边。安诺拉惊呼一声,用力拉动坐骑闪到一旁。细线同时也扩展成一个开口,开口对面是山坡上一片被阳光照亮的开阔地,周围环绕着许多树木,只是那里的树比佩林周围的要小了许多。那棵已经被斩断的松树和树桩仅有的连接也被切开了,巨大的树干抖动着,呻吟着,重重地撞在雪地上,让周围的马匹纷纷踢跳嘶鸣。安诺拉瞪了殉道使一眼,脸色也阴沉许多,但格莱迪只是眨眨眼说:“就是这个地方吗?”艾莱斯正了正帽子,点点头。
佩林等的就是这一下点头,他俯下身,催赶快步走进没过它的马蹄的积雪中。这是一片很小的开阔地,但在阳光被头顶的树冠遮蔽了许久之后,突然能看到白云浮动的天空,确实让人精神一振。和那片森林相比,这里的阳光强烈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虽然太阳还是被挡在遍布尔木的山脊后面。沙度营地就在这道山脊的另一侧。他用炽热的眼神望着面前这道山脊,但现在他只能留在这里,而不是疾驰上山,去寻找菲儿的身影。他强迫自己调转快步的马头,面对通道。此时玛琳妮正从通道中走出来。
玛琳妮还在审视着他,甚至没工夫看脚下一眼,以至于她踉跄了一步,才让到一旁,让亚蓝和两河人骑马过来。虽然他们还不适应殉道使,但至少已经适应了神行术。他们之中只有高个子的人才会低下头,以避开通道的上缘。佩林这才察觉到,这次的通道比格莱迪第一次打开的通道要大,那时佩林不得不下马才能从其中穿过。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像一只苍蝇一样,从他的脑子里飞走了。亚蓝径直来到佩林身边,他的面孔紧绷着,气息中充满焦躁和对行动的渴望。丹尼一行人一离开通道,就全部下了马,平静地将羽箭搭在弓弦上,并带着警戒的眼神观察周围的树林。加仑恩随后走出通道,面容冷峻地环视周围的树林,仿佛在提防敌人从里面杀出来。跟在他后面的是六名梅茵骑士,他们不得不放低红穗骑枪,才能勉强走过通道。
随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通道中再没有人走出来。就在佩林决定回去看是什么拖住了艾莱斯的时候,那个满脸大胡子的老人牵马走了出来。亚甘达和六名海丹战士骑马跟在他身后,不满的情绪清楚地刻在海丹人的脸上,他们身上的银亮头盔和胸甲都已经不见了,看他们怒气冲冲的样子,就好像是被迫脱下了裤子一样。
佩林自顾自地点点头。当然,沙度营地在山脊的另一侧,太阳也在那里,银色的盔甲会像镜子一样反光。他应该想到这一点的,他仍然在放任恐惧刺激他的急躁情绪,遮蔽他的理智。必须保持头脑的清醒,尤其是现在,被他遗漏的任何细节都有可能杀死他,将菲儿永远地丢在沙度手中。但说来容易,做来难,他怎么可能不为菲儿担心?一定要摒弃恐惧,但该怎样做?
让佩林惊讶的是,安诺拉就在格莱迪前面骑马走过了通道,最后一个人便是牵着暗枣红马的格莱迪。和之前每次走过通道一样,安诺拉完全平躺在高鞍尾上,被污染的至上力让她的面容不由自主地扭曲起来。一离开通道,她立刻催马跑到了空旷地的边缘。格莱迪关闭了通道,在佩林眼中,一道紫色的强光残斑还滞留了许久。安诺拉将头转到一旁,瞪着玛琳妮和佩林,如果她不是两仪师,佩林会认为她一定是在生闷气。肯定是贝丽兰命令她过来的,但贝丽兰不会成为她责怪的对象。
“从这里开始,我们就要徒步行进了。”艾莱斯的声音仅比偶尔拍击地面的马蹄声高了一点。他曾经说过沙度人防备松懈,没有岗哨,或者几乎没有,但他的样子就好像沙度和他们的距离不过二三十步。“骑在马背上的人很容易被发现。沙度人不是瞎子,也许他们看不见其他的艾伊尔人,但他们的视觉仍然比你们锐利两倍。所以,当我们到达山顶时,不要让自己暴露在天空的背景下,也尽量不要弄出任何声音。他们不是聋子,他们会找到我们的踪迹,毕竟这里到处都是积雪。但我们在离开以前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
因为卸下盔甲而无比气恼的亚甘达开始抗议艾莱斯胡乱发号施令,他还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知道要尽量压低声音,但他从十五岁起就是一名战士,曾经指挥海丹人与白袍众、阿特拉人和阿玛迪西亚人作战。他还刻意指出,他参加过艾伊尔战争,并在塔瓦隆的雪中之血一役中活了下来,他了解艾伊尔人,不需要连理发都不懂的林中野人指点他该如何行动。佩林没有理他。亚甘达则一边抱怨,一边告诫两名部下管好马匹,他确实不是个傻瓜,只是因为担心他的女王而有些发狂。加仑恩命令部下全都在空旷地中待命,他低声说,枪骑兵如果下了马就变得毫无用处,而且哪怕是走上一小段路,也有可能把脖子跌断。他也不是傻瓜,只是会首先看到事情最糟糕的一面。艾莱斯走在最前面,佩林把黄铜管的短望远镜从快步的鞍袋中拿出来,塞进外衣口袋里,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