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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无论如何,以这种方式在加尔各答美丽的市中心结束完美的一天,还真是锦上添花。”
“你不害怕吗,博比?”
“上帝啊,不。我为什么要害怕,小姑娘?我唯一担心的事情是,当我回到酒店的时候,皮夹还在不在我身上。”
“你说得对,但是……”阿姆丽塔欲言又止。她转向维多利亚,把掉落的安抚奶嘴塞回她手里,然后返回床边。“我的意思是说,哪怕从最好的方面去想,你也是跟一个疯子待了一整晚,罗伯特。真希望……真希望我当时在场,这样我就可以打断你们。”
“我也希望。”我真诚地回答,“要我说的话,我觉得穆克塔南达吉一直在用孟加拉语反复背诵葛底斯堡演讲,整个鬼故事全都是克里希纳一个人编出来的。”
“这么说来,你觉得那个男孩说的不是真话?”
“真话?”我皱眉反问道,“你是想说什么?尸体能起死回生?被埋在淤泥里的诗人重新活了过来?亲爱的,M.达斯八年前就失踪了。要是他死了的话,恐怕这会儿早就变成僵尸了,你觉得呢?”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阿姆丽塔微笑着说,但她的笑容看起来很疲惫。我真不该带她来。但是当时我强烈地感觉自己需要一个翻译,需要有人帮助我理解印度的文化。真是失算。“我只是觉得,也许那个男孩以为自己讲的就是真话。”她说,“他可能真的参加过骷髅外道之类的入会仪式,然后看到了一些不能理解的事情。”
“对,有这个可能,”我说,“我不知道。那孩子情况很糟——眼睛通红,脸上很脏,看起来非常神经质。要我说的话,他可能在嗑药。我总觉得克里希纳在他的故事里加了很多东西,或者改了很多。这有点儿像是喜剧里常见的老梗,外国人只是咕哝几句,结果翻译的人叽里咕噜说了十分钟。你知道我的意思吧?说到底,也许他真的是想加入那个秘密会社,然后他们就在他面前装腔作势地耍了一套把戏。不过我猜,这全都是克里希纳想出来的鬼主意。”
阿姆丽塔收走我腿上的托盘,把它放到梳妆台上,然后把托盘里的杯子和银器重新排成各种图案。她没有看我。“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们问你要钱了吗?”
我掀开被子走到床边。一辆公车从街道中央驶过,它根本没有停车,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乘客们敏捷地上上下下。天上的云层依然压得很低,但仍有阳光在破烂的人行道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没有。”我回答,“至少没有直接开口。但最后克里希纳拐弯抹角地说了几句——他假装低声嘀咕——说他的朋友必须设法离开这座城市,去新德里或者别的地方,甚至可能去南非。毫无疑问,他们肯定愿意笑纳几百美元。”
“他问你要钱了吗?”阿姆丽塔严肃的英国腔变得比平常更加尖锐。
“没有。他没有直说——”
“你给了他们多少?”她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是很好奇。
我走到行李箱边,取出干净的内衣和袜子。我再次意识到,那些人反对婚姻——确切地说,是反对与另一个人长期共同生活——的理由我的确无法推翻,婚姻中配偶会一次又一次准确推断你的行为,让你一再地认识到,自由意志是多么虚幻。“二十美元,”我回答,“我身上最小面额的旅行支票就是那么多。我把大部分卢比都留给了你。”
“二十美元,”阿姆丽塔笑了,“以今天的汇率计算,差不多相当于一百八十卢比。你在支票上写了穆克塔南达吉的名字?”
“没有,我没写抬头。”
“要靠一百八十卢比走到南非,他可真得省着点花了。”阿姆丽塔温和地说。
“见鬼,哪怕他们俩拿钱去买鼻嗅糖我也不在乎。也没准儿他们会开个慈善账户——拯救穆克塔南达吉逃离愤怒的骷髅外道基金会,可抵扣税收。饶了我吧。”
阿姆丽塔没有说话。
“换个角度来看,”我说,“二十块还不够给我们请个临时保姆,然后去埃克塞特看场坏电影再吃顿麦当劳的。他的故事比我们专程开车去波士顿看的某些电影精彩多了。我们出发之前跟丹和巴布一起花五块钱看的那部傻乎乎的弱智电影叫啥来着?”
“《星球大战》,”阿姆丽塔回答,“你觉得这个故事里有任何东西可以写进《哈泼斯》的报道里吗?”
我系紧浴袍的带子。“可以写我和他们在咖啡馆见面的经过。我会尽力描绘在我……莫罗怎么说的来着?……在我寻访M.达斯的冒险旅途中,我遇到了一些多么超现实、多么荒谬的角色。但我不会写穆克塔南达吉的疯狂故事。至少不会花太多笔墨。我会简单提一下,但骷髅外道那事儿太诡异了。这种杀戮女神的三流故事倒像是系列电影里的东西。我会深入了解一下帮派的部分——没准儿骷髅外道就是加尔各答版的黑手党——但其他的内容就太奇怪了,不适合写进一篇介绍伟大诗人的严肃文章里。不,不仅仅是奇怪,简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