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3页)

“停下!”

姜佩兮听到有人这么喊,但她哪有这本事,试着拉了缰绳,完全不管用。

狂奔的烈马突然嘶叫,马腿被绊住,前腿向下跪去。

被甩出去时,她血液上涌,这才怕起来,紧紧护住小腹。

肚子里的孩子实在太过乖巧,除了在赶路的时候有些孕吐,别的一点没耽误她行动。

她一点没顾及他,似乎是笃定了这个孩子不会离她而去。

此刻从马上摔下,她才意识到这样的伤害对腹中的胎儿意味着什么。

她护着小腹,在地上滚了两圈。

沙土擦过脸颊,火辣辣的。姜佩兮咬住唇,她攥紧衣袖,感受到小腹隐隐下坠的疼痛。

火光自四周围来。

姜佩兮喘了口气,呼出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眼眶发烫。

她和周朔生疏过,和睦过,相厌过。上辈子最后的时光里,她不愿再看周朔一眼。

但这个孩子,至始至终,她毫无保留地爱着。

她其实很娇气,也没什么耐心。孩子出生后的半年里,都是周朔在抱在哄,姜佩兮只在他乖巧不哭的时候陪他玩会儿。

后来周朔被外派,姜佩兮留在建兴,见证了孩子从爬到站,再从走到跑;从含糊吐字,到清晰地喊出“母亲”。

每一次变化成长,都让她感到惊喜。

她的耐心随着孩子带来的欣喜而增长。哪怕是男孩七八岁讨狗嫌的年纪,只要他腻到她怀里甜甜喊她“母亲”,姜佩兮便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倘若说姜佩兮对他还有些管束,周朔可以说什么都纵着他,只要他不对周氏主家不敬。

至于什么逃学、戏弄夫子、和同窗打架,周朔全睁只眼闭只眼,教训他也不过是跟他说一句“下次不许”。

她曾一度担心孩子会被周朔惯坏。

在不知是第几次学府先生来告状时,她决定给他上点规矩,抽出竹条要打他。

他倒是精明得狠,知道往周朔身后躲。

他们绕着周朔转圈。

周朔看着他们笑。

最后周朔拿走她手里的竹条,对着躲在他身后的孩子说:“好了,把手伸出来。”

知道没人护着,孩子委屈巴巴伸出手心。

周朔要用竹条打他。

姜佩兮紧张地抓住周朔的手,他们交握的手藏在宽袖下。

周朔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说是要打,你又舍不得。”

孩子的掌心被打了三下,手心连红痕都没留下。

姜佩兮瞪他,指责道:“都是你惯的!”

周朔失笑,看着她甩袖离开,还是对孩子进行毫无作用的教育:“下次不许了,知道吗?”

征和五年,她和周朔和睦的关系终结。她的病,从视线模糊不清到出现幻觉,从偶然的头晕到频繁呕血,她一步步缠绵病榻,不再有昼夜的概念。

她病得昏昏沉沉,疲于应对那副孱弱的身体,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孩子。

这个给她生活带来无尽鲜活色彩与欣喜的孩子。

姜佩兮眨着眼,夜风扑到脸上,脸上一片凉意。

小腹下坠的痛感越来越明显,她的心像是被剜了一块,空落落的。

她听到呼声。

“夫人。”

她茫然抬头,看向跑向她的人。模糊的视野里,是一身黑衣,黑衣的边角好像绣着银线。

像是周氏的服制,会是周朔吗?

不会是他,他不会这么喊她。

他对她的称呼只有两个,佩兮,姜郡君。

沛荣跑到姜佩兮的身边,他单膝跪地,看着脸上沾着沙土,身上白衣染着大片血迹的姜夫人,吓得不知所措。

“夫人摔到哪了?”

姜佩兮看清了他的脸,伸手搭住他的胳膊,想要自己站起来,“没事。”

她的左脚的确扭到了,身形一歪又要摔倒。沛荣抱住了她,他说了一句“得罪”,便将她打横抱起。

姜佩兮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下身的钝痛越来越明显。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也开始失焦。

她听到吵嚷的声音,闭上眼,不想再被烦扰。她被抱到马车上,感受到马车行驶中的颠簸。

她窝在角落里,手摸上小腹,隔着衣服细细地抚摸,似乎摸到了凸起。

她咬住下唇,眼泪止不住涌出,她的孩子本该在四个月的时候被诊脉诊出。

马车停了,冷风灌进来。姜佩兮打了个寒颤,把自己缩得更小。

下唇被寒凉的手指抚过,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佩兮,是不是很疼?”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湿雾。她的眼角被指腹擦过,他的手似乎在颤抖。

视线逐渐明晰,是周朔。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眼泪溢出更多:“疼,好疼。”

周朔不怎么笑,他往往是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但姜佩兮想起他看善儿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