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症(第2/3页)

暮春清晨,黑秃山脊泛着亮灿灿的辉光,衬着旁边大片湛蓝的天空,有着极具反差的视觉冲击。

视角拉近,又是烟火气息充足的生活百态。

荒芜与人间。

更能凸显出反差美感。

周念坐在长椅上,将一张16开的纸夹在画板上,从画具箱里取出铅笔和美术橡皮。

想好怎样安排构图后,周念开始动笔。

以虚线勾画景物位置,再开始画基本形状,周念有条不紊地画着,时不时会驻笔思考片刻,再接着画。

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人靠近,围在四边,也不干嘛,就看周念画画。

人堆里时不时有人冒一句:“画得可真好啊。”

在这个镇上,没人不认识周念。

周念很有名,3岁学画,6岁取得全国儿童绘画大赛金奖,那时周家的门槛还真被一位体胖的纸媒男记者踩烂过,木头门槛直接从中间裂断,引来众人哄笑。

惊人的天赋引来多方关注,周念被誉为“女版小梵高”,以后定大有作为。

周念没有受围观影响,专心致志地继续画画。

不过每次写生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两个半小时,光影和色彩变化得很快,尤其一到中午,日光强烈,自然景色被照得虚幻破碎,有时连大体轮廓都看不清,不适合再继续写生。

临近饭点,周念一一收拾好画具,合上箱子提起来,背上画板离开河边。

回家的途中顺便买了三斤橘子。

再穿过一条南水街就到家了。

南水街是小镇上最热闹,也是最鱼龙混杂的一条街。

有最大的酒馆茶楼,商铺紧密,理发店,五金店,小超市,各类餐馆,ktv酒吧等娱乐场,可以算应有尽有。

店多人多,街上车来车往。

周念沿着街边走着,经过一颗又一颗的蓝花楹。

一辆白色皮卡从身边呼地开过,车轮恰好碾过积水坑,污水立时四散飞渐,周念的白裙子不幸中招,密密麻麻全是泥点子。

周念低头看了眼被弄脏的裙子,心想这司机真没素质,也不停车说声抱歉。

重新抬眼时,周念发现那辆白色皮卡在前方不远处掉头,正在往回开。

兴许是回来说抱歉的?

很可惜不是,因为白色皮卡停在了离周念十米开外的巷口处。

周念这才注意到巷口处的路边站着个人。

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件白色短T,下面是条灰色休闲裤。

利短的黑发,侧脸轮廓流畅。

垂额碎发掩着一双阴戾的眼。

他正蹲着在抽烟,单膝全弯,另一只脚半垫着,是个很随意慵散的蹲姿。

手肘搁在膝头,修长的手指懒懒夹着燃到一半的烟。

白色皮卡的驾驶座车窗降下,司机探出上半身,是个二十一左右的年轻男子,长了双鱼泡眼,头发是没染匀的亮黄色。

鱼泡眼把头伸出去,脸朝下,冲蹲在路边的少年微笑。

那绝不是一个友善的微笑。

周念看在眼里。

果然,鱼泡眼司机开口就是嘲讽的话:“鹤遂,你咋还有闲心搁这儿蹲着抽烟啊?好几天都没在镇上瞧见你爸,该不会又被逮到市里的戒毒所去了吧?”

原来他就是鹤遂。

周念听说过他的名字,在那些诸多离经叛道的传言里。

对于鱼泡眼司机的羞辱,鹤遂只是听着,没应声,脸上也是冷淡神色,只不紧不慢地抽了一口烟。

深邃漆黑的眼被烟熏得微微眯着,难辨当中情绪。

见状,鱼泡眼捋一把自己的黄毛,脸上更多出几分得意之色:“要我说啊,你爸那样的人就该死在戒毒所里,少出来危害社会。”

鹤遂抽着烟,还是没反应。

“你这是默认了?”鱼泡眼哈哈笑两声,点了根烟继续说,“果然什么人下什么种,骨子里是同样的贱。”

极尽羞辱的措辞,鹤遂却依旧八风不动地稳着,他微抿着薄唇吸烟,动作慵懒,眉眼冷淡。

周念止不住在想,这人脾气可真好,被人这样骂都没反应。

鱼泡眼夹着烟的手搭在窗外,他似乎觉得一声不吭的鹤遂很无趣,索性手指一动,把烟灰往鹤遂脸上弹去。

鹤遂没有任何闪避行为,任由那截带着火星子的烟灰砸到脸上。

烟灰落在鹤遂高高的鼻梁上,立马弹散开,灰黑色的粉末飞飘到少年黑浓的睫之上,坠着他眼角的冷凉,凝作寒潭。

饶是隔着一段距离的周念,都能清晰看见,鹤遂的鼻梁立马就被烫出绿豆大的醒目伤痕。

顿感鱼泡眼司机是真的好过分。

谁料,鱼泡眼司机还不肯作罢,接着笑骂:“也是,你爸是个瘾君子,你妈是只给钱就能随便上的烂鸡,也不指望你能高贵到哪儿去,况且——”

话还没说完,鹤遂已经抽完最后一口烟,他垂下手臂,将燃到尽头的烟杵在地上的一块卵石上面,轻微一旋将其碾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