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2/3页)

如此景象,与前几日的晨间完全不同,处处透着暧昧和缠绵的气息,更不用说公主和驸马之间了。之前他二人要么不说话,要么客客气气。然而此刻,公主指挥驸马寻鞋未果,正在低声抱怨鞋莫名不见,细听,语气带着几分爱娇的味道。

婢女里除了烛儿,玖儿绿玉都要年纪大些,联想到昨晚这寝阁内分明发出那么大的动静,公主和驸马却始终没有唤人入内收拾一事,未免不合常理。再见此情景,二婢顿时醒悟,不敢多看一眼,只那烛儿兀自浑然不觉,听到公主抱怨,便要跟着驸马寻履。

贺氏忙叫回烛儿,自己上去,背对着众婢,将昨夜在门外捡起方笼藏在袖中的鞋袜悄然取出放下,口中道是找到了。

裴萧元和絮雨这才领悟,应是昨夜早早便掉在外了。两人想起昨夜当时情景,对望一眼,彼此脸都是暗暗一热,沉默了下去。

贺氏面上只作不见,领人服侍二人更衣洗漱。

正忙着,外面又传来杨在恩的催声,道那谒者叫他再次传话,务必请驸马速速动身。

此时裴萧元收拾得差不多了,系好腰带,自己套上靴履。絮雨也更衣完毕,长发叫人给她梳作最简单的一只低髻,只插了两只半月状的金地发梳,面也不用妆容,接过来婢女递上的一幅用来抵御秋晨凉意的厚锦臂帛,披了,又匆忙在原地吃了几口刚好送来的早食,正要一道出去,忽然只见他习惯性地抬手,摸了一下他腰带侧前方的位置,脚步一缓,便知他是想起鱼袋了。

空袋在,鱼符昨夜却被他砸进了床底。这床是矮脚的四面实心壶门样式,只留下了地面到围栏不到一尺的空隙,莫说成年男子了,便是烛儿那样瘦小的身段,也是不好钻入。

贺氏也顾不上别的了,急忙代自家郎君趴到床栏前,从婢女手里接过烛火,探到床下寻看鱼符,终于看见那东西躺在靠墙最里的一个角落里,不用工具,根本够不到。贺氏忙唤人去外面寻一根长竹竿来。

绿玉一边应声,一边小跑着要要朝外去。裴萧元这时走到床前,叫贺氏让开,自己俯身下去,双手攥住一只床脚,猛地一个发力,在一阵木榫摩擦所发的咯吱声里,只见床帐乱晃,他竟将整一张沉重的香木床从地上硬生生地挪出来了一片,这才得以露出那一枚最深处的鱼符。

絮雨被他这举动唬住,第一反应便是他的伤肩,立刻疾步上来,低声责备。

“我伤无妨,我自己知道。不好叫陛下再久等。”他轻声应她。

谒者已连催数次了,莫说是他,便是原本并不当回事的絮雨,也知皇帝这回恐怕确实怒气深重。

她更是看了出来,裴萧元应是有些畏忌她的阿耶,所以方才便不忍再刁难他,更是加快了自己梳妆穿衣的动作。

“你呀!真是——”

她继续责备半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伴着心里涌出的一种对面前这裴家郎的又是喜欢、又是心疼的缱绻感情,摇了摇头。

“呀!鱼符坏了!”烛儿这时捡起那枚鱼符,接着,吃惊地嚷了一句。

絮雨急忙接过,一看竟是真的。原来驸马鱼符由金打制,质地偏软,竟被他那一下,给砸得变了形,一侧边缘有些扭曲起来。

“都怪我……”

她蹙眉用指尖摩挲之时,听他喃喃道。抬起眼,看到他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懊恼之色。

她咬了咬唇,借他那一副高大身形的遮挡,当着他身后的贺氏以及婢女的眼,踮起脚尖,将唇送到他的耳边,耳语着安慰他:“没事。阿耶那里你也别怕,有我在。”

他的目光轻轻闪动,唇畔掠过一缕淡淡笑意。

“只好先凑合用了。等回来,我叫个金匠,咱们悄悄把它弄好!”

絮雨安慰完他,随即将那变了形的鱼符塞进鱼袋,收紧袋口,亲手替他牢牢地挂在腰间革带之上,随即便拉了他手,在贺氏、婢女以及外间杨在恩等人的或惊奇、或暗笑的盯视之中,匆匆朝外走去。

看得出来,一向在人前端着的驸马,对公主如此当众拉着他手走路的亲昵举动,应当是不习惯的。他虽并未挣脱开她手,但起初,肩背挺得笔直,双目看着前方,步伐拘谨,完全是一副严肃的正襟模样。

然而接着,在走出紫明院后,他悄然转面,看了几眼身旁的她,迟疑了下,便不动声色地借着衣袖遮掩,悄然翻转手掌,改由自己牵握住了她的手,随即带着她,继续朝外走去。

天色依然透黑。刚出坊门时,街上几乎就只他们这一行车马在走。等到伴着晨鼓之声赶到了皇宫,原本漆黑的天穹已是微微透出些晓色了,各间坊门也依次熄了照夜的灯笼,开始有人不断进出。

长安新的繁忙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