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3页)
湘色的帷帐随门外微风鼓动,帐里人影交叠,呢喃细语,茹茹在睡梦中被惊扰,小脚微微动弹,花将军趁红燕不备,夹着尾巴悄悄溜进厢房,蜷身在床下的一隅阳光里酣睡。
顺天府吏部手里握着成千上百个官员的升迁贬谪,和应天府颐养天年的氛围不同,顺天府的衙门时刻都有根紧绷的弦,好在这时节没有科举和升迁考核,因此并不太过忙碌。
冯俊成将厚厚一沓南下巡抚的见闻整理成册,清晨送到司礼监,静待皇帝审阅。下晌吏部左侍郎曾亭光得知冯俊成人已抵京,差人往他家中送出邀约,请他得空在家吃顿便饭。
那送信的人去到冯宅门房,隐约听见门里有小孩嬉闹的动静,连忙退出去,仰头看看牌匾,是小冯大人家啊,这才一年不到,不可能认错路。
门房见他满脸错愕,当即笑道:“没走错没走错,门里笑闹的孩子是爷在江宁老家的女儿,这趟也给接了过来。”
这话如同一个大霹雳,也一并劈在曾亭光的脑门上,前头曾提过这个曾亭光,他是一力举荐冯俊成进吏部的人,极其看重冯俊成,有知遇之恩,最最看重的就是冯俊成的为人。
曾亭光其人虽谈不上古板守旧,但也是出身士族,心高气傲,看不上那些工于心计钻营人际之辈。
冯俊成可说过他没有孩子,在江宁更没有妻室,这曾亭光本想等他南下巡抚回来,为他引荐一桩婚事,哪成想,回去一趟孩子都呱呱坠地,能在院里跑跳嬉闹了。
曾亭光捻捻胡须,鼻孔出气,“这个冯时谦,这么重要的事也瞒着我,要是我不派人到他府上送口信,只怕还要被他蒙在鼓里。”
他妻子是荣和郡主,恰此时端着一碟羹果摆到他手边,拍了他一记,“你是他爹老子?什么都和你讲。”说罢举头逗逗廊下鸟,往鸟笼里扔一小片频婆果。
二人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出了嫁的女儿,因此府宅空虚,只剩一对中年夫妻,偶有学生来府上拜访。
这晚冯俊成请人送信到曾亭光宅邸,请曾老明日到他府上,一下子反客为主。
曾亭光哼了声,“我倒要看看他摆的是个什么宴。”
摆的只是一顿家常便饭,青娥知道冯俊成要请个大人物来家里,特意让赵琪去厨房炒菜,拿他们北方的食材炒几个南方菜,给这些北京城里的官老爷露一手。
她也跟着在厨房里转悠,指点赵琪,偶尔偷吃一口。要是有丫鬟来移菜,就和丫鬟打听前头在说什么,又吃得好不好。丫鬟说自己站得远,听不真切,依稀听见是在说钱塘的什么茶庄。
青娥果真一怔,咬了口刚从盘子里顺下来的鸭腿,也想到前头听一耳朵。
前边冯俊成将钱塘茶税案的前因后果与曾亭光道明,曾亭光听后,果真也觉察出这案子背后定然有更大的隐情。
“一个种茶的商人,在钱塘竟有这么大的影响。再说那杭州知府,整个案子看似与他毫无牵连,可秦氏家族能有如此势力,与他这个躲在背后暗中操作的知府定然跑不脱干系。”曾亭光饮一口酒,“这种案子我见多了,贪官中饱私囊,荫庇家族生意,要查不难,就看陛下想不想查。你可上疏陛下了?”
冯俊成颔首,“只等陛下首肯,让都察院调查此案。”他顿了顿,“还有一事,虽说是我的家事,但也与此案有些牵连。”
曾亭光见他拿起酒斝给自己倒酒,心道他这是要与自己坦白,搁下筷子好整以暇等他阐明,多半是为那凭空长出来的孩子。
冯俊成却道:“不知为何,我爹似乎对秦家有些袒护。”
曾亭光虽没听到想听的,却也皱起眉,“从何说起?”
冯俊成目光下移,心事重重道:“他不许我调查这个案子,不像是出于简单的担心。”
曾亭光一下也将其他的事抛诸脑后,重新端详起眼前的男人,“你既然有这个猜想,为何还在进谏的公文里提到此案?”他动动碗筷,假做不经意,“你南下巡抚浙江,就是陛下放到浙江的眼睛和双手,这案子你不提,陛下就不会知道。”
冯俊成笑了笑,“秦家所犯罪孽罄竹难书,不是我一时不提,就能替他们平息的。”
曾亭光道:“你一说我想起来,先头就有一桩欺压民妇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若你眼下不查,将来再有类似案件传到顺天府来,万岁爷没准还要治你一个监察不力的罪名。”
“正是如此,何况……”冯俊成顿了顿,没有说出来,要是他此案有功,冯老爷若真与秦家有所牵连,也有余地请求宽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