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第4/9页)

总之,和毛毛的反差太大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非要说品种的话,一个是纯血良驹,一个是藏北野驴。

我勒个去,这么悬殊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有一次,越野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听腻了电台广播,听腻了CD,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

我说:毛毛,咱聊聊天儿呗,聊点儿有意义的事儿。

他说:好,聊点儿有意义的……聊什么?

我说:聊聊你和你老婆吧,我一直奇怪你是怎么追到她的。

他坏笑一声,不接茬儿,脸上的表情美滋滋的。

他很牛B地说:我老婆追的我。

我说:扯淡……

他踩了一下刹车,我脑袋差点儿在风挡玻璃上磕出包来。

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喊:这也有意义吗!

关于毛毛和木头相恋的故事一直是个谜。

我认识毛毛的时候,他身旁就有木头了,他们秤不离砣,糖黏豆一样。

毛毛和木头是从天而降的。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之前是干吗的,只知道他们驻足滇西北后没多久就开了火塘,取名“毛屋”。

毛屋和大冰的小屋颇有渊源,故而我习惯把毛屋戏称为毛房。

毛屋比大冰的小屋还要小,规矩却比小屋还要重,浓墨写就的大白纸条贴在最显眼的位置:说话不唱歌,唱歌不说话。

客人都小心翼翼地端着酒碗,大气不敢出地听歌。毛毛负责唱歌,木头负责开酒、收银。毛毛的歌声太刷心,常有人听着听着哭成王八蛋。木头默默地递过去手帕,有时候客人哭得太凶,她还帮人擤鼻涕。

不是纸巾,是手帕,木头自己做的。

她厉害得很,当时在毛屋火塘旁边开了一家小服装店,专门卖自己设计制作的衣服。款式飘逸得很,不是纯棉就是亚麻,再肥美健硕的女人穿上身,也都轻灵飘逸得和三毛似的。

毛毛当时老喜欢唱海子的《九月》,她就把店名起为“木头马尾”。

《九月》里正好有一句歌词是: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马尾正好也算是一种毛毛,颇应景。

毛毛江湖气重,经常给投缘的人免单酒钱,也送人衣服。他白天时常常拿着琴坐在店门口唱歌,常常对客人说:你要是真喜欢,这衣服就送给你……

客人真敢要,他也真敢送,有时候一下午能送出去半货架子的衣服。

他真送,送再多木头也不心疼,奇怪得很,不仅不心疼,貌似还蛮欣赏他的这股子劲头。

毛毛和木头与我初相识时,也送过我一件自己设计的唐装。

木头一边帮我扣扣子,一边说:毛毛既然和你做兄弟,那就该给你俩做两件一样款式的衣服才对。木头的口音很温柔,说得人心里暖暖的。

我容光焕发地照镜子,不知为何立马想到了《水浒传》里的桥段,不论草莽或豪杰,相见甚欢时也是张罗着给对方做衣服。

有意思,此举大有古风,另一种意义上的袍泽弟兄。

那件唐装我不舍得穿,一直挂在济南家中的衣柜里。

就这一件衣服是手工特制的。

好吧,其他全是淘宝的。

(四)

那时,毛毛经常背着吉他来我的小屋唱歌,我时常背起手鼓去他的毛屋打配合,大家在音乐上心有灵犀,琴声和鼓声水乳交融,一拍都不会错。

大冰的小屋和毛毛的毛屋是古城里最后两家原创民谣火塘酒吧,人以群分,同类之间的相处总是愉快而融洽的。

只是可惜,每年大家只能聚会一两个月。

毛毛、木头两口子和其他在古城开店的人不太一样,并不常驻,每次逗留的时间比一个普通的长假长不到哪里去。

然后就没影了。

我觉得我就已经算够不靠谱的掌柜了,他们两口子比我还不靠谱。木头马尾和毛屋开门营业的时间比大冰的小屋还少。虽说少,却不见赔本,尤其是木头马尾的生意,不少人等着盼着他们家开门,一开门就进去扫货,一般开门不到一周,货架上就空了,羡慕得隔壁服装店老板直嘬牙花子。

隔壁老板和我抱怨:违背市场规律,严重违背市场规律。

他说:他们家衣服到底有什么好的?没轮廓没装饰,清汤寡水的大裙子小褂子,怎么就卖得那么好?

我没法和隔壁老板解释什么叫品位、什么叫设计感,隔壁老板家靠批发义乌花披肩起家,店铺里花花绿绿的像摆满了颜料罐。

丽江曾经一度花披肩泛滥,只要是个女游客都喜欢披上一条花花绿绿的化纤披肩,好像只要一披上身立马就玛丽苏了。我印象里花披肩好像流行快七八年了,直到木头马尾素雅登场,才一洗古城女游客们的集体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