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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崩溃,不是大动干戈地哭,而是不动声色地把世界恨了一遍。
张一寻如魔怔般地想去体验林夕施的感受。白天,依然像个人类,到了晚上,就疯狂酗酒,威士忌香槟红酒混着喝,酒瘾忍不了,就立刻去楼下的便利店,直到老板都不愿卖给他,便再换个便利店。
朱夏请师傅撬了锁,把昏迷在沙发上的张一寻送去医院洗胃。在医院那几天,张一寻常常看着窗外出神,朱夏一言不发地守着他,只要他不喝酒,怎样都好。他们似乎回到了小时候的状态,不过问儿女情长,就这么陪他度这一段。
出院那天,朱夏拉开窗帘,阳光刺破尘埃,衣物已经帮他打包好。走之前,看着他一动不动背对着自己,准备好的长篇大论一时间都忘了,只淡淡留下一句:“我们都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邱天删了朱夏的微信,信守承诺消失于人海。
2019年年初,朱夏在城西做调研,路过邱天开的那家主题酒店。她去了那间以她名字命名的房间。
里面被布置成20世纪90年代非常少女的居家卧室。
墙上贴着林俊杰的海报,床和化妆台都是粉色的,上面有个美少女战士魔法阵的无线充电器。房子中间立着一个与人等高的《天空之城》的机器人兵。
一旁的服务生提示她,可以把房间钥匙放在机器人兵的手心。
朱夏照做了,房间里响起久石让的音乐,机器人的眼睛亮灯,说了一句话:“谢谢你来了,也谢谢我自己,曾经守护过你。”
她辨得出,这是邱天的声音。
朱夏微笑着,脸颊有泪滑过,她为什么哭,服务生也不知道。
人生冗长的时光,不过是大梦一场。
我们做的大部分努力,不是为了与未来拉锯,而是与过去锱铢必较,鞠躬尽瘁,最后握手言和。
邱天离开北京那天,陆乘风找过他。
大体是问邱白露的近况。以朋友圈的定位来看,她正在瑞士,连续玩了两天的滑翔伞。
自出狱后,邱天也就见过她两次。上一次见她,是在广州的家里,跟她老公从印度回来。
陆乘风狐疑道:“她结婚了?”
“嗯,对方是个搞户外极限运动的,常年世界各地跑,认识两个月,闪婚了。”
陆乘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临走前,邱天叫住他。
“准确来说,是她前夫,她那次回来,是来拿户口本的。她跟我说,在印度看了四个小时的恒河烧尸,想了很多,完了就跟她前夫摊了牌。我这个妹就这样,天真有邪,不会认真的。”
“或许……她只有不停地爱,才不会觉得孤独吧。”陆乘风轻叹道。
邱天挑眉:“你好像很了解她。”
“想听实话吗?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她不会给任何人了解她的机会。”
邱天愣神,说:“因为她只爱她自己。”
“她有跟你提过吗,曾经爱上过一个没勇气的人。”
邱天视线飘向远处,隔了许久,回看他:“爱是爱,上是上,这事儿你要搞清楚。”
陆乘风抿唇一笑:“不劳费心。”
半年后,李亭玉的对赌协议到期,按照约定,公司发布一纸声明,近四年的婚姻宣告终结。陆乘风与经纪人解约,退出了微博,解散了自己的工作团队,决定淡出公众视野,退居幕后做影视项目。
北京最繁华的CBD商务区,鳞次栉比着多少悲欢离合。陆乘风在公寓里收拾东西,一天前,他看好了四环的房子,打算租下来做工作室。李亭玉在他身后已经数落许久,直到她晃着红指甲,来回甩起他的手机。陆乘风终于忍不住,一把将手机抢过来,第一时间翻到邱白露的微信,果不其然,最后那条聊天记录被清空。
正想要对她发脾气,忽然之间,血管里像是被注入了麻药,身子一酥,眼神瞬间失去焦点。他顿住了好一会儿,等到视线重回到现场,竟露出些许老态的模样。他没有与李亭玉理论,而是直接进入购票系统,订好了五个小时后去瑞士的机票。
陆乘风抬起头,四处打量此时的环境,最后停在了对面的李亭玉身上。李亭玉见他的表情变得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取下嘴里的电子烟,问:“你怎么了?”
“亭玉是吧。”陆乘风的语气也变了,“我要走了。”
“我知道!你不用再通知我一次!”
“我要去瑞士了。”
李亭玉听罢,上前扳下他的胳膊,看了眼手机屏,吼道:“你疯了吧?!”
陆乘风彬彬有礼地回:“这是我这一生最清醒的时候。”
“因为她吗?”
“嗯。”
李亭玉掉下眼泪:“她到底特殊在哪儿,凭什么值得你惦记这么多年。”
“她一点都不特殊,她只是对我而言,最特殊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