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云华还魂记(第11/14页)

后来,边孺人便根据邢国夫人说的转告给了魏鹏。魏鹏说:“我其实很早以前就有所察觉了,夫人一直以来都迟疑不决,今天让您来转达这些话,看来是明确地表示这桩婚事不能成功了。况且我母亲刚刚去世,需要我尽快赶回家,行色匆匆,哪里有时间来考虑其他的事情呢?可尽管是这样,与娉娉缔结良缘乃是先母的意思,还请劳烦您能够替我好好向夫人说下,难道不知道圣人有这么一句话,叫作:‘自古而今人都有一死,可若是没有诚信那么就无法立身处世。’既然要遵守当年的约定,那么盟誓信约就在那里,天地鬼神都能够作证,又怎么能够因为我母亲亡故了,就背弃约定呢?况且,作为下贱之人的平民百姓,尚且能够做到诚实守信,夫人作为堂堂命妇,难道会做出失信于人的事情吗?您到时如果用信义来规劝夫人,应当能够让她信服。倘若有朝一日我与娉娉能够缔结良缘,我必定会有重金酬谢。”边孺人回应说:“我只不过是因为可怜你这公子哥儿才想着要向夫人去婉言劝解,代你讲情,又怎么奢求您的报答呢?”于是,边孺人准备好了言辞,就到邢国夫人那里反复劝说。可邢国夫人却说:“你纵使像张仪、苏秦那样巧言来当说客,我就是不听你的,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边孺人见夫人是这种态度,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退下来后就把事情告诉了魏鹏。魏鹏强忍着眼泪,说:“人生的生离死别,从现在就要开始了!”说着就开始整理行装,为回乡做打算。

娉娉听说这件事后,待夫人困倦睡下后,就与春鸿、秋蝉等人,偷偷在柏泛堂设下宴席,并把魏鹏叫来,为他饯别。魏鹏来到这里后,两人手拉着手,伤心痛哭声,难以自抑。春鸿等女仆也跟着悲痛气塞,难以抬眼看人。这时,娉娉举着酒杯来到魏鹏面前,拜谢说:“兄长此次返乡,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我平时与兄长在一起,每每手拉着手。现如今兄长离我远去,让我如何能够忍受这种怅恨之情的折磨呢?况且,兄长此次返乡要为母亲守孝三年,我们从此相距千里,无法成为伉俪,甚至此后将会成为陌生人。只希望兄长能够节哀顺变,好好地保重身体。等到守丧期满除去孝服后走马上任,还请您以子孙后代为重,另外选择配偶,不要长久独身一人。贱妾的命比春天的冰还要薄,身体比秋天的树叶还要轻,如今我和你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地位相差悬殊,此后将清浊异路。只是我既然已经献身给了你,又怎么会再嫁与他人呢?以死为约,当初说的话言犹在耳,我将自绝性命于九泉之下,寄托骸骨在棺木之中。怅恨悠悠,没有尽头!平时兄长多次让我为你歌唱,可我总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未能实行,而今天你我将要生死永别,难道我还能忍心推辞吗?我现在就试着歌唱,希望兄长耐心侧耳聆听。这恰如唐人所说的那样‘一声《河满子》,双泪落君前’啊。”于是唱起了一阕《踏莎行》:

随水落花,离弦飞箭,今生无处能相见。长江纵使向西流,也应不尽千年怨!

盟誓无凭,情缘无便,愿魂化作衔泥燕。一年一度一归来,孤雌独入郎庭院。

唱完后,娉娉大哭几声,突然昏倒在地,侍女们急忙过来搀扶,过了好久才总算苏醒过来,因此整个晚上都无法成欢,只好作罢。

第二天早上,娉娉把照妆匣中的鸾镜都打破,把琴上的冰弦都扯断,还有以前的诗帕,都命福福把它们拿去交给魏鹏,以作为相思的纪念。对此,福福恼怒地说道:“小姐您生性柔善端庄,性格也无人能及,这是其一。论姿容相貌,您也是当世无双,没人能够与你相比,这是其二。歌词流畅婉转,书画新颖雅致,文才难有匹敌,这是其三。通晓音律,长于言辞,聪慧睿智无人可比,这是其四。再说考究经史,评说古今,言辞滔滔犹如成串的珍珠,言语洋洋洒洒像是纷飞的雪花。至于说纺织、刺绣等事,更是丝毫难不倒您。更何况你身为蓟国公的孙女、平章的女儿,母亲又有邢国夫人的贤能,弟弟他日也有做官的显贵,可以说您是四德俱备,备受全族的推崇,将来定然能够许配给一个上好的富贵人家,难道还用发愁没有好的郎君吗?可是你却翻墙钻洞,私下偷情,对魏生痴情一片,并且心甘情愿地委身给他,以至于使自己成为崔莺莺、王娇娘那样淫奔的女子,辱没祖宗门庭。再说,魏鹏丧母后神智已乱,五脏六腑俱裂,你若是再把这些东西交给他,实在是不妥当。这就像是人们所说的那样:既不能以礼来对待自己,又不能依礼来对待别人,我着实为你的行为而感到难堪,也没有什么面目代你把这些东西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