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二年五月,巴黎(第71/88页)

奥尔妮拉笑了。

“那就对了,洛伦佐舅舅真是不同凡响,妈妈最爱他了。他不常来美国看我们,倒是常打电话。”

她下巴一扬。

“你要不要进来喝杯冰茶或饮料,一边等妈妈回来?外面热透了。她车开进来,我们会听见的。”

“我不想打扰……”

“我的孩子都跟着他们爸爸去立林诺纳湖划船了,别客气!”

我越来越紧张,下了车跟着奥尔妮拉走进隔壁屋子的露台,两栋建筑的风格十分相似。草地上散落着许多塑料玩具、飞盘、少了头的芭比娃娃,还有乐高玩具。我坐在凉处,不禁想到莎拉是否常来这里看孙子嬉戏。既然就住隔壁,也许天天都来。

奥尔妮拉递给我一大杯冰茶,让我感激万分。我们两人静静啜饮起来。

“你住在附近吗?”她终于说话。

“不,我住在法国巴黎,我嫁了个法国人。”

“哇,巴黎,”她相当惊讶,“很美的地方吧?”

“是啊,但是回家真好。我妹妹住曼哈顿,双亲住在波士顿,我回来和他们共度暑假。”

电话铃响,奥尔妮拉起身接听。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到露台。

“米尔德里德打来的。”她告诉我。

“米尔德里德?”我的问题直截了当。

“爸爸的护士。”

她昨天和夏拉讲过电话,提起老雷斯福德先生卧病在床。

“你父亲……好些了吗?”我试探。

她摇摇头。

“没有,癌症扩散的速度太快,他撑不过的。他已经不能说话了,也没有意识。”

“很遗憾。”我低声嗫嚅。

“还好,妈妈很坚强,一路扶持我走过来,成了我这个做女儿的靠山。她太了不起了。我丈夫艾瑞克也帮了很大的忙。如果没有他们,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点头。接着我们听到车轮轧上碎石铺道的声音。

“是妈妈!”奥尔妮拉说。

车门关上,接着是踩着小石头的脚步声。接着篱笆另一头传来柔美的声音:“妮拉!妮拉!”

语调中带着抑扬顿挫的外国口音。

“来了,妈妈。”

我一手压在胸口,企图遏制过度狂跳的心脏。奥尔妮拉摆动臀部穿越草地,我紧跟在她身后,激动不安的心情让我头晕目眩。

我马上就要与莎拉·史塔辛斯基面对面了,天知道我该说些什么。

奥尔妮拉人在我身边,但是她的声音却仿佛来自九霄云外。

“妈妈,这位是茱莉娅·嘉蒙德,洛伦佐舅舅的朋友,她从巴黎回来,刚好经过罗克斯伯里。”

妇人面带微笑向我走来,身上的裙子长及足踝。她年近六十,和女儿一样拥有健壮的体格,双肩圆润,臀部丰满,双臂结实,以及晒成古铜色的健康肌肤。她的灰黑色长发绾成发髻,双眸漆黑,犹如子夜。

漆黑的眼睛。

至少我知道一件事:她不是莎拉·史塔辛斯基。

“原来是洛伦佐的朋友!你好!”

她带着浓浓的意大利腔调,毋庸置疑,她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意大利人。

我倒退一步,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奥尔妮拉和她的母亲瞪着我,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我要找的不是这位雷斯福德太太。”

“不是这位雷斯福德太太?”奥尔妮拉重复我的话。

“我要找的是莎拉·雷斯福德,”我说,“我弄错了。”

奥尔妮拉的母亲叹了口气,拍拍我的手臂。

“没关系的,这种事常有。”

“我现在就走,”我脸孔发烫,低声嗫嚅,“对不起,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我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困窘又失望,还一边发抖。

“等等!”雷斯福德太太的声音很清晰,“小姐,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她走过来,用丰润的手搭在我肩膀上。

“小姐,你没有弄错。”

我皱着眉头,不了解她的意思。

“什么意思?”

“那位法国女人莎拉是我丈夫的第一任妻子。”

我瞪着她看。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我喘不过气。

妇人再次用厚实的手掌拍拍我,黑眼睛里流露出悲伤之情。

“亲爱的,她死了,一九七二年就死了。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