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廊里的天使(第2/4页)
她忽然不见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坚定地踏上宽阔的台阶。十二年来,他一直望着这个女人朝她走来。
“有什么事吗,夫人?”他殷勤地问,“伊丽莎白,我刚才还跟简那度说您是这个小城里最时尚的女士呢。”
“嗯,甘特先生,那你可太抬举我了,”她冷静、沉着地说,“你把每个人都说得很好。”
她和颜悦色地冲简那度点了点头,这个大脑袋、面色沉郁的瑞士人转过脸来应了一声。
“哎呀,伊丽莎白,这十五年来你可是一点也没变化啊。我看你一点都没变嘛。”
她三十八岁了,可她对此并不以为然。
“噢,是吗,”她笑着说,“你说这话只是为了让我开心。我可不是小姑娘了。”
她皮肤白皙,脸上长着几颗好玩的雀斑,胡萝卜色的头发,薄薄的嘴唇生动而幽默。她身段虽不似从前,但却修长、结实。她精力充沛、举止优雅。
“你的姑娘们都好吗,伊丽莎白?”甘特友善地问道。
她的面色流露出伤感。她慢慢脱下了手套。
“我今天来正是为这个,”她说,“我上个星期刚失去一个姑娘。”
“噢,”甘特面色严肃地说,“我真的很难过。”
“她是我那里最好的姑娘。”伊丽莎白说,“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她接着说道,“我做这些并不会后悔。我请了医生,雇了两位护士一直守在她身边。”
她打开手提包,把手套放了进去,又从里面抽出一条蓝边小手绢,悄悄抹着眼泪。
“哎——哎——哎,”甘特边说,边摇了摇头。“可怜,可怜,可怜啊。到我办公室来吧。”他对伊丽莎白说。他们走进小店,坐了下来。伊丽莎白擦干了眼泪。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们都叫她丽丽——她的全名叫丽莲·里德。”
“哎呀,我认识那个姑娘。”他大声叫道,“两个多星期前我还跟她说过话呢。”
“就是她,”伊丽莎白说,“她去世了——是大出血,一阵接一阵的。就是这儿,”她轻拍着自己的腹部。“直到上星期三才有人发现她病了,星期五她就去了。”她又哭了起来。
“太——太——太,”他惋惜地叫着,“可怜,真可怜啊。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
“甘特先生,我待她就跟自己的亲闺女一样。”
“她多大啦?”甘特问。
“二十二。”伊丽莎白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他附和道,“她有亲人吗?”
“没人管她,”伊丽莎白说,“她母亲在她十三岁就死了——她是在我们这里蜂窝口出生的——她的父亲,”说到这她加重了语气,“是个没心没肝的老浑蛋,只顾自己,从不关心这孩子,也不关心任何人。出殡时他都没来。”
“他会遭报应的。”甘特心情阴沉地说。
“只要苍天有眼,”伊丽莎白附和道,“他肯定会下地狱的,这个老浑蛋!”她贤良地继续说,“我真希望他死无葬身之地。”
“肯定会的,”甘特冷酷地说,“他会遭报应的,噢,天哪。”他沉默了半晌,痛心疾首地摇着头。
“可怜,真可怜,”他喃喃自语,“那么年轻。”这一刻他心中涌出一种胜利感——一种生者听闻他人死讯时产生的那种感觉。这也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感,因为他本人已经六十四岁了。
“我待她一直就像亲女儿似的。”伊丽莎白说,“她还那么年轻,本该前途无量的。”
“想想真可怜啊,”甘特说,“天哪,真是太可惜了。”
“她可是个好姑娘啊,甘特先生。”伊丽莎白边说边抹着眼泪。“她本该有光明的前程的,她的机会比我多多了,我想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她谦虚地说。
“哎呀,”甘特吃惊地大声说道,“伊丽莎白,你是个富有的女性——要是我不相信你说的话,那可真该死。这个小城到处都有你的产业哪。”
“我并非指这个,”她回答,“当然了,即使现在我不再劳动,生活照样可以过下去。我都辛苦一辈子了。从现在起,我不想再吃苦了。”
她向甘特含羞一笑,用她能干的纤手轻拢秀发。他仔细打量着她,看着她那结实、丰满的屁股,无须穿紧身衣就能显出苗条的身段,她跷着修长美丽的双腿,动人的双足蹬着玲珑的棕色便鞋——她看起来结实、强壮、干净、优雅——浑身散发出一丝淡淡的丁香味。他盯着她那双诚挚的眼睛,明亮且沉稳,他知道她是位了不起的女士。
“天哪,伊丽莎白,你长得可真漂亮啊。”他说。
“我的生活一直过得很安逸,”她说,“我一直很关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