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2/3页)

可是,要直等到委派一个地方警官来的时候,这个小镇才第一次真正受到大家注意。伊列乌斯的市长,在儒卡·巴达洛的督促下,派了一个警官到费拉达斯来。这事本身就是对奥拉旭的侮辱,因为这意味着干预他的司法权。市政当局坚决认为这是一个小镇,即使它正巧坐落在奥拉旭的领土上,问题还是一样。司法机构必须在那儿建立起来,经常发生的暗杀和抢劫事件必须完全加以消灭。有一天下午,那个警官来了,由三个可怜巴巴的、面有菜色的骑警陪伴着。他们来的时候都骑着马,可是就在当天晚上,他们被人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步行着回去,身上的衣裳也给剥光了。

关于这桩事件,伊列乌斯的亲政府的报纸上刊出了一篇攻击奥拉旭的文章,于是反对党的报纸就提出责问:“为什么要派一个警官到费拉达斯去,而对于铺设街道或装置路灯的事却不问不闻。”该镇现有的新的设施全是奥拉旭·达·西尔维拉上校的功劳。既然政府当局存心要干预地方行政,那为什么不对改善当地的环境做些贡献呢?费拉达斯是个治安很好的地方,不需要什么警官。它需要的是石子路、街灯和自来水装置。

可是,代表奥拉旭的利益的反对党报纸所提出的论调,一点儿也不起作用。那位市长,始终被儒卡督促着,又派了一个警官来。这一回是个出名的“坏蛋”,维森特·加兰高,他在巴达洛家当“雅贡索”当了好久。他带来了十二名士兵,公开宣布要干些什么。第二天,他就在一家妓院里,把一个闹出事来的奥拉旭手下的工人逮了起来。奥拉旭打发人去,要求释放那人,维森特回答说,要奥拉旭亲自前来才能释放他。奥拉旭来了,那人给释放了,维森特·加兰高打算逃到马内加·丹塔斯的种植园去躲躲,在通往马卡科斯的路上被杀害了。他们剥了他的皮,割下了他的耳朵和睾丸,把这些纪念品送到伊列乌斯市长那里。从那时起,费拉达斯就此没有过警官,理由很充足:儒卡·巴达洛再也找不到谁肯担任这个职务了。

奥拉旭盖了一座礼拜堂,请了一位修士来主持。与其说贝托修士是个基督的忠仆,还不如说是个土地开拓者。他最热衷的事是在万分困难的条件下,在伊列乌斯建造一所修女办的女学校,他把一点一滴积下来的钱全部寄给那些嬷嬷,来办这桩好工作。因此,他在镇上并不受人欢迎。他的教区居民巴不得他肯多关心关心费拉达斯。据他们说,他应该计划盖一座比塔博加斯的天主堂更好的天主堂,来代替现有的那座礼拜堂。可是贝托修士想来想去只想到那家学校,那是一座即将落成的大规模建筑,在伊列乌斯的康基斯塔山上。这是他的得意杰作,他花了不少力气,才说服了巴伊亚的大主教派那些嬷嬷来。他到费拉达斯来当神父,也不过是为了在那里可以筹到更多的钱。他看见上校们对自己的女儿们的教育漠不关心,不禁大吃一惊。他们一心只想教自己的儿子们念医科、法科或者工科,这三门自由职业,当医生、律师和工程师,渐渐代替了过去的贵族身份。可是说到女儿们,他们认为,只要学会识字、缝纫就够了。

归根结底一句话,费拉达斯人不肯原谅贝托修士,因为他对这小镇完全不感兴趣。因此,他们开始传播关于他的传说,其中有一个是这样的:他跟自己的厨娘,一个从奥拉旭种植园里来的年轻的混血姑娘睡过觉。等她生了一个孩子,尽管大家明知道孩子的父亲就是给那叙利亚人工作的维尔古利诺,他们还是都一口咬定说这是贝托修士的私生子。修士听到了这些传说,只耸耸肩就算了。他一心只想弄钱来办学校。他心里瞧不起这些教民,瞧不起他们每个人,认为他们是帮不可救药的盗贼和杀人犯,一群既不尊敬天主又不尊敬别人的无法无天的家伙。在他看来,这批居民没有一个不早就该被打入地狱,万世不得超身。每逢礼拜天早弥撒讲道的时候,他对那少得可怜的、还觉得应该来参加的会众也老是这么说。修士的这种意见,或多或少地也是整个可可地带的一致意见,在这一带,费拉达斯已经成为“暴死”的同义语了。可是,虽然这位修士所代表的天主教信仰对镇上的居民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另一方面,招魂术倒很风行。“信徒们”惯常在一个刚在这一带开始成名的女巫欧弗洛西娜家里聚会。在那边,他们聚在一起,听过世的亲友们显灵讲话。欧弗洛西娜坐在椅子上,会口齿不清地咕噜起来,直到有个在场的人听出这是一个他熟识的死者的声音。据说在很久以前,有些鬼魂——特别是欧弗洛西娜的“导师”,一个印第安人的鬼魂——曾经预言过,为了争夺塞克罗·格朗德森林,将发生一场大祸。这一类预言流传很广,而在费拉达斯,没有人比这个在泥泞的街道上走着的形销骨立的混血女人更受人尊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