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帽子(第2/8页)
“隔壁邻居住双层楼房?”
“啊,不。”
仙吉都已经哑口无言了,君子还感叹着又补了一句:“一定是男孩子吧,哭声好有力气。”
她是个当过护士、十分贤惠的女人,但正是这点令门仓不满意。
君子走后,多美与聪子上二楼。礼子在壁橱里钻进被窝,和小守一起睡着了。
在神乐坂的料亭八百驹的内室,仙吉坐在背对柱子的上座,傲然挺胸。
“阁下,谢谢您倒的酒。”门仓一边恭敬地接下酒杯,一边对艺伎介绍这是水田子爵。
门仓想介绍自己熟识的艺伎给他认识,可是对方迟迟不现身。
“麻里奴怎么这么慢?阁下难得大驾光临。”
老板娘惶恐地回答:“我已经叫她中途转台了。”
“光是中途转台应个卯怎么行。叫她一定转台。”
仙吉问起“一定转台”这个名词的意思。
“阁下不知道这个名词。您出身高贵,自然没听过下等人的事。要找在别的包厢陪客的当红艺伎时,会叫她‘中途转台’,但若是不熟的生客有时也会拒绝。这种场合会提出‘一定转台’,在香火方面无限制挥霍,一定要让人转来这边的包厢。”
“那就叫作‘一定转台’吗?”
“意思是一定得去。”
“原来如此。”
“在这种宴席找艺伎玩的叫作‘平’,看对眼叫到外面幽会的叫作‘影’。”
“这点常识我知道。”
“不好意思。”
就在这样对话之际,麻里奴出现了。果然是个身材高挑的重量级美女,难怪能够迷住门仓。门仓介绍说“这位是水田子爵”,接着又补了一句,“是我公司的金主喔。”
“果然是人上有人。自有一股威严气派呢。”
对方这么奉承着替他斟酒,仙吉立刻投降。
“门仓,你就饶了我吧。”仙吉说着双手合十。
“其实是闹着玩啦。每次都是这家伙请客,所以他叫我偶尔坐一次上座。”
“喂,水田。”
“哎呀,原来这位不是子爵大人啊?”
“别说是什么子爵了,我顶多只有癫痫(4)。喂,门仓,跟我换位子。背对柱子坐,我都没心情喝酒了。”
“你这人真不会演戏。”
“每个人本都有自己的风格。”仙吉换了位子,在麻里奴面前正式行礼道歉,“对不起,刚才骗了你。”
“我喜欢。我喜欢水田子爵喔。”麻里奴说着秋波流转。
“喂,水田。神乐坂第一号大美人看上你了。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仙吉感到体内一阵酥麻。那与修理电子钟时不慎触电,自脚凳跌落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门仓离开后,家中的电灯忽然变暗。多美与聪子就着剩菜,吃起寒酸的晚餐。
“男人真好命。”聪子拿筷子夹着煮竹轮说道,“这时候八成用服完丧去秽气当理由去餐厅大吃大喝。亏他们有那种心情。”
多美用冷饭做茶泡饭。
“搞不好是赶快回去道歉。”
“向哪一边道歉?”
“啊,对喔。说到可怜,门仓婶婶与二奶,其实都一样。”
“你呀。老是说人家二奶、二奶,会养成习惯喔。万一在那个人面前顺口喊出来,那才真的会难以收场。”
“礼子小姐、礼子小姐……”聪子反复念这个名字。
“其实我也觉得,大小老婆那样当场碰面后他还出去玩未免太逍遥,不过门仓先生大概也很不好受吧。就像今晚,真要回去时,还不知该回哪一边才好。”
“留在我们家,一起吃完饭再走不就好了?”
“留在家里会被我骂。”
“啊,对喔。”
“你发出的声音真好听。”多美是指聪子吃黄萝卜时的声音。
“妈,你自己不也发出声音。”
“声音不一样。女人生过小孩后牙齿就不行了,你毕竟年轻。”
聪子像要刻意给母亲听似的大声咀嚼黄萝卜。门仓叔叔走后,母亲好似一下子老了两三岁的事,她没说出口。
这样的夜晚,聪子辗转难眠。
关灯后,房间的空气就像乌黑的方形羊羹那么沉重。门仓婶婶与二奶礼子肯定都在等待门仓回去。楼下的起居室里,母亲多美也在等待父亲回来。聪子也在悄悄等待。她在等接吻一次就分手的帝大生辻村。辻村之后立刻罹患肺结核,返乡去了。他好像寄过一封信来,但在仙吉的命令下,多美声称要用热水消毒把信放在蒸气上熏,弄得字迹模糊无法辨认。从此再无音信。聪子虽然告诉自己要死心,却还是余情未了。聪子觉得,就是全日本女人的等待之情,让夜晚的空气变得沉重。
仙吉直到深夜才回来。
“水田子爵归宅啰。”他脚步踉跄地嬉皮笑脸,“梅枝的净手盆,如果敲一敲就有钱出现……”(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