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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点心,你从哪儿弄来的梳子给我梳头?”

“我带来的,今晚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要摸摸你的头发。”

“为什么,甜点心?梳我的头发对你有什么好处?是我觉得舒服,不是你觉得舒服。”

“我也觉得舒服。我一个多星期都没睡好觉,就因为我特别想把手埋在你的头发里。简直是太美了,就像把脸贴在鸽子翅膀下面一样的感觉。”

“哼!你倒是挺容易就满足了,从我呱呱落地第一声啼哭起同样的头发就贴着我的脸,从来也没有使我感到激动过。”

“我也要像你对我说的那样对你说——你太难满足了。我敢打赌你的嘴唇也不能使你满意。”

“对了,甜点心,它们就在这儿,需要的时候我就用它们,没有什么特别的。”

“哼!哼!哼!我敢打赌你从来也不到镜子前去欣赏自己的眼睛,你让别人从中得到一切享受,自己一点也没有。”

“不,我从来不在镜子里盯着它们看。要是别人看着它们感到愉快,还没有人告诉过我。”

“你看见啦?你的罐子里装着世界,却装做不知道。我很高兴由我来告诉你这一点。”

“我猜你对许多女人都这样说。”

“对于异教徒来说我是使徒保罗,我不但告诉他们,而且还显示给他们看。”

“我猜就是这么回事。”她打了个呵欠,准备从沙发上站起来,“你给我抓头抓得我困得都快走不到床跟前去了。”她拢着头发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一动不动地坐着。

“不,你不困,珍妮夫人,你就是想让我走。你琢磨着我是个无业鬼混的人,一个男妓,你和我聊天已经浪费了够多的时间了。”

“怎么啦,甜点心,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在我说我干了些什么的时候你看我的那眼光、你的脸色吓得我胡须都立了起来。”

“你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与我无关,我生什么气?你全误会了,我根本没有生气。”

“我知道,所以才觉得羞愧。你讨厌我,你的脸一下子就疏远了,不,你没有生我的气,你要是生气我就高兴了,因为那样一来我就可以做使你高兴的事了,可是像现在这样——”

“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对你都不应该有什么关系,甜点心,你女朋友的爱憎才有关系。我只是你偶尔会会的朋友罢了。”

珍妮缓慢地向楼梯走去,甜点心仍坐在原处,像是冻在座位上了,害怕他一旦站起就再也回不到这个椅子上似的。他强压住感情,看着她走去。

“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至少眼下不想让你知道,可是我宁愿挨小钉子扎也不愿让你像刚才那样对待我。”

珍妮在楼梯顶端的柱子前猛转过身来,刹那间她的脸容光焕发,变了样子,但她继而又清醒过来:他只不过是眼前随口乱说罢了,他觉得自己迷住了我,所以我会相信他的话。随之而来的下一个想法把她深深埋葬在了冰冷的悲观之中:他是在利用比我年轻这一点,准备把我当老傻瓜来笑话呢!但是,啊,要是能年轻十二岁,因此能够相信他所说的话,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啊,甜点心,你今晚说这些话是因为鱼和玉米松糕味道还不错。明天你就不这样想了。”

“不会的,我自己明白。”

“反正从咱们在厨房时你对我说的来看,我差不多比你大十二岁呢。”

“我都想过了,也和自己斗争了,但没有用。想到我自己的年轻并不能像和你在一起时那样使我感到满足。”

“甜点心,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可事关重大。”

“这类事情只是出于是否恰当的考虑,但与爱情无关。”

“好吧,我很想知道明天天亮时你是怎么想的,这只是你夜晚的想法。”

“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我赌一块钱,你的想法是错的。不过我猜你从来不用钱打赌的。”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过,但是正如老人们常说的,我生到世上来了,尚未死去,谁也不知道我以后会干什么。”

他突然站起身来,拿起帽子,“晚安,珍妮夫人,看来咱们的话题从草根到树尖已经谈尽了。再见。”他几乎跑着出了门。

珍妮站在楼梯头的柱子前想了很久很久,就差没在那儿睡着了。但是在她上床睡觉之前,她好好看了看自己的嘴、眼睛和头发。

第二天一整天,在家里和店里,她都想着抗拒甜点心的念头,她甚至在心里奚落他,觉得与他来往有点丢脸,但每隔一两个小时这场仗就得重新在心里打上一次,她实在无法使他显得和别的男人一样,他就像女人在心中对爱情的憧憬,他会是花儿的蜜蜂——是春天梨花的蜜蜂,他的脚步似乎能将世界挤压出芳香来,他踏下的每一步都踩在芳香的草上,他周围充溢着香气,他是上帝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