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11页)
那牙婆子慌得直站了起来,急急摇手,“老婆子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实在是——”她神色踌躇地打住了话头。
邓达园笑着搁下笔,“王婶儿,不是我多嘴,你便聪明了那一世,却怎地糊涂这一时。”
牙婆子一听话中有话,赶忙恭应,“可不,别看老婆子虚长一把岁数,有时候着实是个懵懂蠢货,还请二管家点拨一二,让老婆子开开窍儿,倒也好帮衬着这府里,把事儿办得让几位管家舒坦些。”
邓达园喝了口茶,再度低首翻看账本,仿如和邻舍闲扯一般,“你也不动动脑子,这白府里不过几房主子,却不下五百号佣仆,便要什么样乖巧体贴的下人没有?还劳你从外边请了?”
牙婆子窒了一窒,“二管家的意思是——”
“你再想想,大管家便要从外边请人,又为何非得寻年纪稍大的妇人,却绝口不提要小丫头们?”邓达园循循诱导。
“那自然是因为妇人有妇人的好处,做过的东家多,经验富长,不但工熟嘴甜,惯识主人眼风,兼且面皮厚足,心眼活络,不是年纪轻轻的丫头片子们比得。”
“这就对了,王婶儿你又想想,在白府这种大户人家,象此等妇人,却是最宜作何事何职?”
“便管治教导不识头脸、不懂规矩的新人最宜不过。”说到这里那牙婆话音一顿,脸上露出感激之色来,她一向惯做人贩之事,长年出入官家富户,脑筋原本就转得比常人飞快,被邓达园拿话一点,自然很快便领悟过来,“老婆子可算明白了,前些时候送进府来的妇人都属性情温顺之流,难怪不合大管家心意。”
邓达园笑了,“你这回好好给他寻两名合适的,亲自教化一番,性情如何你拿捏着办,需记得头脑要灵活些,还不能少了手段。”如果能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前三分笑,人后三戟叉,就再好不过了。
牙婆子连声应是。
第九章心汉却身曹
白世非依然只宿在第一楼,这回连解释都没有。
夏闲娉虽颇感心焦,可眼见着在她之上的晏迎眉和在她之下的张绿漾平日全象没事人一般,只字不曾提起,更别说什么争风呷醋,由此她也没了对策,总不能够就她一人表现得迫不及待,倘若不慎被些长舌的下人们传将出去,这辈子的名节可就毁了。
白世非既已回来,晏迎眉从疏月庭里出来走走也就成了顺理成章,尚坠自然跟着在膳厅花厅、琴房棋室等地出入,白世非又与庄锋璿形影不离,由此两人每日间总能遇上一两回。
只不过白世非虽勉为如愿,见着了伊人,这中间却总是隔着外人,不是张绿漾先一步缠在他身边,就是夏闲娉闻风而至,他便想和心上人说句体己话儿也没机会,另一边又不能够对夏张两人甩脸子,时时需得笑脸酬应。
每每这时,尚坠总有意无意躲到晏迎眉身后,以避开他窥空投来的眸光,小动作多了难免会被晏迎眉察觉异样,见她克制得如此辛苦,哪忍心再待下去,多数时候也就起身告辞了。
尚坠便看也不看白世非一眼,只低首紧跟着晏迎眉,就算偶尔不觉意与他对视上了,也是平静地垂下眼睫,脸色全然无波,仿佛丝毫没有看见他眸中的些许哀求,权当眼前没他这个人似的。
白世非遭她如此嫌弃,真个一日比一日气闷,还发作不得。
难得白公子和三位夫人齐聚一堂,再加上庄锋璿这位贵客,一连几日邵印都把菜肴安排得相当隆重,诸如大蒸枣,雕花梅球儿,酒醋肉,花炊鹌子,润鸡,五珍水晶脍等十六七道菜,顿顿翻新,不曾有一味重复。
原本,这日的晚膳也应与之前一样从开席到膳毕都无事而终——如果不是张绿漾的婢女莫言期间说了一句话。
那是下酒盏过后,上对食盏之时。
张绿漾吃了七八分饱,对一侧的莫言道,“给我来点茧儿羹。”
旁边邵印闻声,正待上前侍候,莫言已回过头去,见有个侍女就站在盛着羹汤的器皿边上,随口便叫道,“那谁,添碗羹过来。”
此言一出,厅里侯立着的所有仆婢的目光齐刷刷全看向她。
被叫到的尚坠也是出乎意外,整个怔了一怔。
邵印更是惊得微微失色,目光方低掠过白世非不觉轻皱的俊眉,已见那边尚坠撩起了袖子,他大慌不已,连忙走过去取下她手中的银勺,“坠姑娘你且歇着,还是让老奴来。”
厅内气氛的微妙转变,尤其是对面夏闲娉唇边飞快掠过的幸灾乐祸,让张绿漾意识到有所不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莫言叫的人是谁,旁边晏迎眉已搁下筷子,淡淡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