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10页)
邓达园往门边交代小厮后回首,见状暗暗心惊,从未见过他曾在人前这般失态,虽然自己也深感忧虑,仍试着出言相慰:“公子且莫要担心,太后不定便会支坠姑娘怎样。”
也许刘娥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警告一下他罢了?
白世非勉强镇静下来,流星赶月一般往外走。
“要是夏闲娉没有造假,那么财宏势大的白氏或许还有几分威慑力,太后对我可能还会稍为忌惮,因为我若不惜倾尽家财豁出去与她拼个鱼死网破,就算不能把她掌控的赵氏宗室赶出皇宫,也必然会造成大乱,她的太后宝座断不可能再坐得那么舒服稳当。”届时烽烟四起,天下便不再是她的天下,他是不怕玉石俱毁,她却未必会蠢得把手中江山投进去与他两败俱伤。
若真那样他还不至于太担心,就算刘娥把尚坠掳入宫中,也未必轻易便敢对她如何,最多可能只是想以尚坠为人质,来要挟他听命罢了。
“可如邻既已知道夏闲娉交上去的是假账,也即是太后并不真正了解白氏的财势到底有多宠大,而极可能认为我白府无非与从前不相上下,难保她不会像以前一般轻看于我,以为我仍旧不足为惧。”
前庭里齐刷刷立着十三匹矫健骏马,其中十二匹背上全坐着武功高强的黑衣剑士,一个个剑柄在握面容肃整,勒紧了缰绳蓄势待发。
“现在我只能寄希望于皇上还好好活着,让太后仍心有忌惮,且她也还不知道小坠的真实身份。”白世非一把抓住领头神骏雪驹的马绺,往马鞍上飞身一跃,心头沉甸甸的焦灼便把他的嗓间也压哑了,“倘若被太后知道小坠是吕夷简之女,便皇上不死,小坠也必死无疑。”
刘娥势必会误以为,自己的得力臣子吕夷简原来早就与他白世非及赵祯暗中合谋且别说她对他的诸多动作早忍无可忍,而今更发觉被自己最信任的臣子背叛,双重气急之下焉能不起杀机。
而不管是对他或吕夷简动手,都不如杀一个尚坠,最有收效。
“驾!驾——”
雪驹发出一声长嘶,闪电般扬蹄蹿出,在他身后仰马纷鸣,嘶声直冲云霄。
第十五章同命两鸳鸯
黑夜下一行十三人加鞭疾驰,铁蹄飞踏,如闪电划过州街,轰隆的蹄声震得街两边未眠的民户好奇地拉开一道门缝,方想探出头来一窥究竟,不料扬尘滚滚扑面,将人呛得赶紧又缩了回去。
便在门后躲了片刻,待雷鸣般的马蹄声尽皆飞驰而过,有胆大者终于开门出来,不意却看见远处红光冲起,仿佛初升之日的光晕染红了半边天幕,亮得能让人看见地上的沙砾。
“天啊,你们快出来看看!快看那边!天都红了!”
这一声惊悚叫唤马上惹来数下急切的吱呀声,众人纷纷开门出来,聚在一起围观,无不觉得天边景象奇异慑人,一时议论四起。
“那边是哪儿啊,太奇怪了。”
“好像是宣德门里头。”
“你说皇城吗?”
“今儿初几来着?会不会是菩萨在宫中显灵了?”
“不对啊,我怎么看这情形像是着了火似的——”说话间一拍大腿,大声叫道,“没错!当年吕丞相家着火时就有点儿像这般光景!只是火势没那么大罢了!”
“我看着也像!难道皇宫里头真起了火?!”
腾地一簇火焰从远远的宫墙里往外探出朵尖儿,如凶猛的蛇芯一吐即逝,将天色映得刹那一红后迅速缩下去。
这一下众人无不失声惊叫起来,不明天灾因何横降,再联想到才刚像幽灵一般向皇宫疾驰而去煞气奔腾的黑衣铁马,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尽皆隐隐觉得不祥。
皇宫中起火的地方是升平楼,就紧挨在赵祯的寝宫福宁殿之西,由于修葺期间并不住人,加上戌时过后邻近殿里的宫人大多已当完值回房休息,故而火苗在静夜里蹿起之初无人察觉。
堆叠在与福宁殿一墙之隔的旮旯里的杂物盒木料渐渐燃烧起来。
火势变大后往四周蔓延吞噬,更乘风卷过墙头,福宁殿的廊角勾檐和前方垂拱殿新换的廊柱子率先着了火,熊熊火舌从勾檐俯攀而下,快速往福宁殿关紧的殿门扑卷而来,便此时终于被起夜的宫人发现。
“着火了!着火了!”惊恐中扯开喉咙大喊,惊慌下来不及多想,撒腿便往后门的发祥跑去,“着火了!大伙儿快出来啊!”
一时间殿里像炸开了锅,在滚滚浓烟的迅速笼罩下人影纷跑乱窜,叫声此起彼伏,谁也顾不得谁,都只管自个儿逃命要紧,此时殿外的人也已惊觉起火,一看火势如此之大尽皆慌张,侍卫和宫人们聚集在一起或着急救火,或奔走唤人,胆小自私者则趁乱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