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9/10页)


赵祯顺利接管了殿前司,且封吕夷简为修葺大内使,派四路工匠给他役使,更委婉地逼刘娥交出二十万缗钱作为重修资费,又以各种借口把庆寿宫中的乘舆之物借去做担抬之用。

致使刘娥不但手中无半金,便足下亦寸步难行。

不管朝廷之上还是皇宫之中,刘娥都被逐步架空,渐渐便称病不再上朝,免遭难堪,这期间庆寿宫里的宫人也被撤换得七七八八,到九月末,传来她最后一支倚助的力量,分司西京的永兴军左卫大将军去世的消息,她的装病一下子便变成了真病。

赵祯马上一道诏下,不许人扰太后清净,实际则是把病中的她彻底软禁了起来。

这日,移御延福宫的赵祯下朝后对任飘然问道:

“世非在哪?”

“带了吕姑娘往杭州待产。”

赵祯皱眉:“从离宫翌日便出门至今,他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任飘然躬身虚应,不再做声。

他便明白个中因由,奈何唯独就是不能对赵祯明言。

赵祯瞥他一眼:“他不会是以为,朕也会对他来飞鸟尽良弓藏的那一套吧?”任飘然忙应:“这自然不是,汴梁冬天极阴冷,比不得杭州气候宜人,待产至为合适,皇上实不必多虑,便想深了,他大致也只是因为受了那场惊吓,不愿吕姑娘再留在汴梁,怕还会令她再涉险罢。”

赵祯冷哼:“这倒稀奇了,他都敢瞒着朕在宫中暗埋火药,这世上还有他白世非会怕的事么?”真个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任飘然赔笑:“他那么做也是为了皇上着想,太后一拖再拖,始终谨慎不肯动作,这样皇上也不好率先动手不是?”倘若被史官记载入册,难免会被后人诟病其为君失德,“世非原是想寻个适当的机会在宫中制造一场火灾罢了。”便以此嫁祸刘娥,让天下以为她要加害于赵祯,如此一来,赵祯纵有任何逼宫之举,也是师出有名。

只没想到,白世非竟歪打正着堪破了刘娥的心思,她还真想通过一场人为的火灾诛杀赵祯于无形。

赵祯笑笑,算是默许了任飘然为白世非的辩解,转口问道:“那小丫头却是如何避过一劫的?”颇有些好奇。

任飘然感叹:“奥妙便在太后从前赏给世非的玉笛之中。”

圣仙丹便为夏闲娉用了一粒,却还余有一粒,之所以说万事必有因,万事亦必有果,刘娥要杀之人,最后却因她曾经无心的赏赐而得以保住性命,冥冥之中,果有天道。

此时在遥远的杭州,微风吹拂着西湖上的亭台重檐,岸边拱桥清流,秋雪芦花,远云下水映山色,渔舟唱晚,不远处湖面上一艘画舫,便在这派让人心旷神怡的美景中随波荡漾。

装饰华贵的船舱里头,白世非懒拥佳人半卧于榻,不时拣一粒甘甜可口的净壳脆菱喂入她厌食的小嘴中:“你随晏迎眉归宁时,怎么会想把笛子带上?”

“师父曾叮嘱过我不要让玉笛离身,再则那阵子我刚好在习问天还情曲,不知不觉便养成了笛不离手的习惯。”

“你又怎知前面那盏茶里便没毒,后面那盏却下了?”

“我其实不知。”只是因为经历过夏闲娉被害一事,面对刘娥时她自然多了一分心思,自入宫起便时刻小心,一直滴水不沾,片果不食,“后面那盏茶上来,不但太后开了金口要我喝,那宦人无意之中称我为吕姑娘,也让我起了戒心。”

白世非赞许地以鼻尖蹭蹭她的脸颊,幸而聪颖的她没把那丹丸浪费在了前一盏茶当中:“你从一开始倒地便是装的?”

“嗯,那时宫门紧闭,我若不装中毒,太后一来不定就会放过我,二来恐怕她也不会掉以轻心,没那么容易就让你进来。”为了装得像样些,她还不惜咬破舌尖,让血丝沿唇而下。

白世非抱紧她,低低道:“只把我也吓得没命。”

听闻她附在耳边说“我没事,我们快离开这儿”的那一瞬,他还以为是自己悲痛过度而产生的幻觉。

尚坠以额头贴着他的额头:“你知道么,当我坐在轿中跟着那宦人进宫时,心里一直不断地在后悔着,后悔从前与你置气,后悔不曾好好对你,后悔那天没与你多说几句话儿,后悔没早些与你燕好,那样我们的孩儿便可以早生出来,不至于为我所害”

白世非动情地连连亲吻她的颈子。

她越说越低:“那时我便暗暗与自个儿许誓,倘若上天能够让我活着出来,从此后,这一生一世,绝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使我与你再有半些儿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