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新领地 9(第6/7页)
“这是一种波希米亚式的生活,一开始还挺有吸引力,但到后来让人感到郁闷。剧团总有人出去找到正式工作,所以你就知道他们一直有比较牢靠的关系。这总是让我感到泄气。那两年,有很多次我感到迷茫,不得不努力克制自己,才没有失去我在河边获得的心境。剧团的人都很好,最后真正离开的反而是我。我根本不想离开。我不想让这些人失望。他们尽可能为我创造空间,远远超出了一个外人的本分。这要归结为文明的差异。
“有一个星期天,我受邀到一个朋友的朋友的宅子吃午饭。那幢宅子和那顿午饭都和波希米亚毫无关联。我发现他们是为了另一位客人而邀请我的。他是一个对非洲很感兴趣的美国人。他谈论非洲的口气有点儿不寻常。他把非洲说成一个得病的孩子,而他是孩子的父亲。后来我和这人关系很密切,不过在那天的饭桌上,他让我很生气,我对他态度也很粗鲁。这是因为我没有见过这种人。他把所有钱都用于帮助非洲,他很想做正确的事。我想,我是怀疑这些钱可能都会打水漂,所以才不开心。不过,关于非洲的复兴,他的思路极具大国特征。
“我告诉他,光是宣传叶甫图申科的诗歌,或是告诉人们柏林墙的邪恶,并不能拯救非洲,也不能赢得非洲。听了这话,他并没有显得很吃惊,而是想听我接着往下讲。我意识到他们邀请我来吃饭的目的就是想让我说这些我一直在说的话。此时我开始明白,我曾经以为使我在这世界上软弱无能的那些东西也能使我变得有价值。美国人对我感兴趣,正是因为我的本色特征,因为我没有偏见。
“事情就这样开始了。我开始了解到,有很多西方组织想利用西方世界盈余的财富来保护非洲这片天地。我提出了一些想法,在吃饭的时候我表现得咄咄逼人,后来冷静、现实了一些。我那些想法其实都很简单。不过也只有像我这样来自非洲的人能够想出来。遗憾的是,面对非洲刚取得的这种自由,它们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各种力量都在密谋把黑非洲推向各种形式的暴政。因此,非洲到处都是难民,还有第一代知识分子。西方政府不想管这摊事,而古老的非洲人根本搞不懂——他们还在打古老的战争。如果说非洲有什么未来的话,这未来就在那些难民身上。我的想法是把他们从他们无法施展身手的地方解救出来,放到非洲大陆上他们可以施展身手的地方,哪怕只是暂时这样。这种转移会为这些非洲人注入希望,也能让非洲重新认识自己,这样就能拉开真正的非洲革命的序幕。
“这想法很受欢迎。我们每周都接到各个大学的邀请。这些大学想维持思想的活跃,但又不想卷入本土政治的泥淖。当然,我们也吸引了一些不速之客,有白人也有黑人,我们还和专业的反美人士正面交锋。不过这想法确实很不错,我觉得我不用为之辩护。它会不会奏效是另一码事,比如现在的情况。或许我们还没有花费足够的时间吧。领地这里的男孩们你都见过了,你会发现他们很聪明。但他们一心只想着找工作,为了工作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这很危险,会把一切都毁掉。有时候我感觉非洲只会照自己的路子发展——饥民终归是饥民。一想到这些,我的情绪就非常低落。
“为这种组织工作就像是生活在概念里——这不用你来说。不过所有人都生活在概念里。好在这个概念是我自己的。生活在这样的概念里,我能体现我自身的价值。我不能有任何伪装。我在发掘我自己。我不让其他人摆布我。如果最后事情失败,如果明天上面的人突然觉得我们在做无用功,我知道我有其他方法发掘自己。
“我是幸运的。我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你知道,萨林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乞丐可以挑剔。其他人的角色都是指派的。我能自主选择。世界是丰富多彩的。这完全取决于你的选择。你可以多愁善感,整天想着自己的失败。你也可以当个印度外交官,永远处于失败之中。这就像金融。在肯尼亚和苏丹,自命为银行家是很愚蠢的事。而我家里人在海岸或多或少就落入了这种境地。银行的年报中对这些地方是怎么说的?这些地方的许多人被‘排除在金融体系之外’?在这些地方你做不了罗斯柴尔德。罗斯柴尔德这些人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在适当的时机选择了欧洲。另一些同这些人一样聪明的犹太人选择了奥斯曼帝国,到土耳其、埃及等等地方去开展金融服务,但结果都不理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我们几个世纪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死抱着失败的观念不放,忘记了我们其实和其他人一样。我们选择了错误的一边。我厌倦了失败,也不想得过且过。我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我是谁,我在哪里。但现在,我只想要赢,赢,一直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