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尾声(第2/6页)

“是呀。除了挂着‘古拉格92雅恩90’牌子的木杆,再也没有什么了。起初就在寒风里光着手削竿子建草房。结果,你都难以相信,渐渐地我们盖起了房屋。我们给自己建了住房,用木桩修起围墙,还盖了禁闭室、瞭望台,全是自己建的。后来便开始伐木,砍树。八个人拉一只雪橇,自己运圆木,摔到坑里雪一直没到腰。有很长时间我们不知道发生了战争。有意瞒着我们。突然给我们提出了一个建议。谁要愿意,可用劳改犯名义上战场;如果身经百战能保全不死,每个人都可获得自由。那以后,就是没完没了的进攻,通过几里长的带电铁丝网,对付地雷、迫击炮,整月整月的猛烈的战火。难怪人家把我们这种连队叫成敢死队。有时死得一个不剩。亏我能活下来,亏我能活下来。可是你要知道,和集中营的可怕生活比起来,这个流血的地狱简直可算是一种幸福;这绝不是指集中营的条件难以忍受,这完全是指别的方面。”

“是呀,老弟。你可尝到苦头了。”

“在那儿别说洗衣服,什么都可以学会。”

“说来令人惊奇。不仅是对你的劳役生活来说,就是对整个三十年代的生活来说,就算是有自由,能顺利地在大学任教,有书看,有钱用,有舒适的条件,即使如此,这场战争也像一阵清洗冲刷的暴风雨,一股新鲜的空气,一种解放的潮流。

“我觉得,集体化是一个错误的不成功的措施,可又不能承认这个错误。为了掩盖失败,就得用种种恐吓办法不让人们判断思考,要强迫他们看到并不存在的东西,证明同事实相反的东西。由此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严厉的专制手段,因此才宣布了不准备实行的宪法,由此才实施了没有选举基础的选举。

“战争一爆发,它的现实的恐怖、现实的危险、现实的死的威胁,比起严酷统治人们的臆想,应该说更为有益,使人们松了口气,因为约束了僵化文字的魔力。

“不仅是你这种服劳役的人,后方和前线所有的人,都能比较自由地呼吸了。他们并且兴高采烈地怀着一种真正的幸福感,投入严酷斗争的洪炉;这既是致命的又是救命的洪炉。

“这场战争在几十年间革命的整个链条中,是一个特殊的环节。它使体现变革本质的那些直接原因,现在已经不再发生作用了。

“逐渐地产生了间接的结果,是果实的果实,后果的后果。在苦难中锻炼出来的性格,不再娇惯的耐力,英勇精神,准备承受前所未有的重大的殊死的斗争——这些都是神话般令人惊叹的品格,构成了一代人道德的精髓。

“这一发现使我充满了幸福感,尽管赫里斯季娜惨死,尽管我受过伤,尽管我们受了损失,尽管战争中付出了昂贵的血的代价。赫里斯季娜的献身精神,以及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帮助我经受住了赫里斯季娜牺牲的痛苦。

“在你这个可怜人遭受无数折磨的时候,我获释得到了自由。赫里斯季娜当时考入历史系,由于科研兴趣接近,分给我指导。早在这之前,第一次从集中营回来,她当时还是个小孩子,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出色的姑娘。你记得吗?尤拉在世的时候,我就讲到过她。这时她成了听我讲课的学生。

“那个时期,学生批判教员的做法刚刚流行起来。赫里斯季娜干得最来劲。只有老天爷知道,她为啥那么凶狠地整我。她的批评最顽强,气势汹汹,却很不公正,以致班上其他同学有时表示异议,站出来维护我。赫里斯季娜是个出色的幽默家。在墙报上,她尽情地嘲笑一个人,给那人起了假名,所有的人一下子全猜出是我。一次完全偶然的机会,使真相突然大白,这种根深蒂固的仇视,原来是一个伪装,掩盖着由来已久的牢固的青春的爱情。而我一向也对她抱有同样的倾心。

“四一年我俩度过了一个奇妙的夏季,正是战争第一年,在它爆发的前夕和刚宣战的日子里。有几个年轻的大学生,其中包括她,那会儿住到了莫斯科郊外的别墅区里,也是我们部队后来驻扎的地方。他们是搞军训,组织市郊民兵队伍,赫里斯季娜练习跳伞,夜间在市区房顶反击德寇最初的轰炸。就是在这种环境中,我们两人建立起感情。我已说过,那时我俩举行了订婚礼。但不久因我开始调动,便分开了。后来再没见到她。

“等我们的战事出现了有利的转折,德军开始成百上千地投降,我在两次负伤两次住院之后,从高射炮部队调到司令部第七处;那里需要懂外语的人。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之后,坚持要求把你也调去。

“管理员丹尼娅十分了解赫里斯季娜。她俩在前线相识,成了好朋友。她讲了许多赫里斯季娜的情况。这个丹尼娅微笑的样子,是整个脸都在笑,就像尤拉似的,你注意到了吗?那时翘鼻子、高颧骨全看不出了,面庞变得俊俏可爱。这两人是一个类型,在我们这儿常常可以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