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在遗忘中生存(第5/6页)
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首先,躲起来有时可以让我远离伤害。父亲打骂母亲的时候,如果我试图去阻止他,他就会在母亲面前以更残暴的方式伤害我。其次,见我带着念珠回家,父亲很高兴,他总是让我们对着圣像祈祷;第三,念珠上的珠子可以抚慰我的焦虑,如果父亲打骂母亲的声音传来,甚至我觉得他要杀了母亲时,我会拿出念珠而不是冲过去阻止他。我向圣母玛利亚祷告:“圣母玛利亚,我心中满是您的恩德,祝福您和您的儿子耶稣。阿门。”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即便我并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可以让我平静。隔壁的尖叫声、求饶声和呻吟声越大,我就念得越快。几十年后的我依然这样祷告:“充满恩德的圣母玛利亚,上帝与您同在……”我曾经在恐惧时候如此祷告,如今我真正明白了它的含义。
每天晚上,我会以另一种方式想象格拉谢拉夫人在身边,我默默地重复着她的话:“上帝是爱你的,奥尔加。”我双手握紧,仿佛握住她对我说的话。夜晚到来时,我把我的拳头放在耳边,轻轻地打开,想象着格拉谢拉夫人温和地对我说:“这不是你的错。”
我相信格拉谢拉夫人的话,我必须相信,我需要相信自己并不孤独脆弱,我需要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也是值得被爱的。人们说长者是有智慧的,现在有位长者告诉我,这些不是我的错,我要让她的声音在心里越来越坚定,超过父亲强奸我时大喊的话:“是你逼我这样做的,你是要下地狱的!”我很担心他的话是真的。但是格拉谢拉夫人比他年长,比他有智慧,所以我相信她所说的:上帝是爱我的,上帝痛恨父亲对我的伤害,我相信这就是事实。
一年后,事情发生了变化。我5岁的那个夏天,格拉谢拉夫人来到我家与父亲谈话。我在楼梯的顶层听见她对父亲说,她知道他在家暴我和哥哥。“我在隔壁都听到了,”她指责父亲道,“你比我更清楚,一个男人应该赚钱养家和保护家人,而不是伤害和恐吓他们。”她以父亲的信仰呼唤他的善良:“如果你停止自己的罪行并且悔悟,上帝会原谅你的,亚历杭德罗。”
我看到父亲的回应仿佛变成了慢动作,父亲抬起右手狠狠地掌掴了她。我很害怕,有一种分崩离析的感觉,我离开了自己的身体,飘到了天花板上。他大叫:“这不是你家!”他逼近格拉谢拉夫人并且威胁道:“你的家庭已经没有任何恭敬可言,如果我再从你家里听到声音,我就会过去让你们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又打了格拉谢拉夫人一巴掌。
格拉谢拉夫人退到门外,我看到了她对父亲的恐惧。这倒不是因为他对自己做了什么,而是害怕他会对孙女做什么,就像他正对我做的事情一样。父亲把我叫下来,在格拉谢拉夫人的面前说道:“格拉谢拉夫人刚才跟我说了,她不希望你再到她家去了。”随着他的声音,我觉得血都冲向了我的大脑。我震惊并且哀伤地看着格拉谢拉夫人,我已经无法听见父亲的声音了。我透过门边的窗子看着格拉谢拉夫人,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扶着门廊的扶手,缓缓走出我的生活。
没等我反应过来,父亲已经用手臂夹着我,把我拖回楼上。哥哥们躲进了床底下。“你告诉她什么了?她为什么会知道?”他生气地问道。他扒光我的衣服,抽打我的脸,我感到血又冲向我的大脑,我再一次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就像乌龟缩进了壳里,我变得越来越小,意识越来越模糊,我飘到了天花板上,看着自己在他面前赤裸地战栗着,他狠狠地抽打我的胃部和肋骨,然后把我扔到床上并且强奸我。我已经麻木了,一想到再也无法见到格拉谢拉夫人,这比父亲给我造成的任何伤害都要痛苦。
从那以后,白天我也要和父亲一起待在家里。哥哥们去公园或者朋友家里玩,有时也会在后院玩耍。我没有上学,只会说西班牙语,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我也想与麦克哥哥一起出去玩,但是父亲不许我同男孩一起玩耍。所以我和父亲从早到晚待在一起,他对我的暴力也越来越多。
不能和格拉谢拉夫人在一起,我既失落又害怕,我整天想着她。我很清楚她一整天要做的事情。我想象着穿透墙壁,到她家,握住她的手,走下陡峭的台阶。我很担心,没有我的话,她会不会跌倒在楼梯上,家里没有人能够帮她。我担心她熨衣服的时候烫到自己,担心她忘记关掉熨斗。她说过:“可爱的奥尔加,你现在还太小,不能熨衣服,但是你可以帮我想着关掉熨斗,好吗?”谁陪她听广播故事?谁逗她笑?谁在她打盹的时候给她盖毯子?父亲不许我看《黑暗阴影》,我想我已经连接不上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