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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时候,一个陌生人来到我们家要我们搬出去。他说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们必须离开。因为父亲把我卖淫的大部分钱拿去买衣服、领带和帽子,却没有付房租。他掌握着母亲的薪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父亲回来后,我在楼上的壁橱里听到母亲质问父亲:“我把工作赚的钱和奥尔加赚的钱都给了你,你却整年都没有付房租!你用那些钱做什么了?”
“我是这个家里的男人,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听到碟子破碎的声音,一定是父亲为了加重语气而摔碎的。
“亚历杭德罗,”母亲用稍微温柔一点的声音说,“我们要怎么办?我们需要把孩子们从学校里接出来,附近没有人会租房子给我们了。”
父亲听上去漠不关心:“那我们就搬到城郊,他们去公立学校,在那里会更好。”我知道父亲并不真的这么觉得,但是他总是拒绝认错。我躲在漆黑的地方,要搬离这里的恐惧慢慢被麻木取代了。他们的争吵仿佛持续了几个小时,我听着母亲的声音从愤怒到克制,我从未听过母亲这般对父亲全然蔑视地说话。父亲很愤怒,传来更多碟子跌碎的声音,但是他依旧对这些事不在意。我只能坐在壁橱里拿着念珠祷告,想着格拉谢拉夫人。父母的关系从此变得不一样了,那晚之后,母亲很少再与父亲说话。
在我步入11岁的春天,我们搬到了母亲在郊区找到的公寓里。这次搬家让母亲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她前所未有地躲进更深层的自己里面。这次搬家对我也有很大的影响,我开始承担大量的家务。虽然我不想,但是搬家后的几天,母亲来到我的房间,与我坐在一起。“奥尔加,我升职了,我要赚钱,所以要多工作几个小时。”我静静地听着,但是我在想,我才不相信你,你要花更多时间跟托马斯(Tomas)在一起。托马斯是母亲的老板,我已经怀疑他们是否有婚外情了。
几年前父亲回玻利维亚的那个夏天,我对他们产生了怀疑。父亲说他要回玻利维亚,父亲从未跟我们说过他的家人,他只告诉我们,他很年轻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那次旅行让我们很意外,父亲也没有带上我和哥哥们,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奶奶。
父亲离开的那个夏天,托马斯经常来造访,他总是接送母亲上下班,这已经很可疑了。一天我回家时看见托马斯的车停在马路对面,母亲也回来得早了一些。我喊了声妈妈,然后听见楼上有说话声,母亲走了下来,整理着她的裙子。她的头发很乱,看上去很吃惊,仿佛被抓到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几分钟后托马斯也从楼上下来,他说他觉得楼上的地毯不错。“谢谢你给我看你的地毯,我想我的公寓也需要这个。”那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感觉到母亲做了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
现在,母亲和我一起坐在新公寓的卧房里,母亲说:“我需要你的帮助,奥尔加。如果我工作到很晚,你需要帮我打扫公寓,做饭给哥哥和父亲吃,我会教你怎么做,很简单的。”说着,她走出了我的房间,我的心里满是愤怒。为什么我要做所有的事情?麦克和艾利克斯呢?虽然我很愤怒,但是我还是安静地坐着,突然熟悉的麻木感涌上来,让我得以平静下来。
从那以后,我从学校回来后就要做家务:打扫公寓、做饭。我做饭做得不好,也不想做得好,如果他们不喜欢,那太好了,就让他们自己做饭吧。
在家中表达愤怒是不安全的,我恨父亲、艾利克斯和麦克,但是我永远不能这样说,否则一定会挨打。现在看来,母亲任性的离开是她能够解脱的最后的办法。在内心深处的某个部分,我记得他们对我做过的所有事。虽然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被告知要伺候父亲和哥哥们,这让我产生了无法克制的愤怒,可是我不能表达出来,新的部分发展出来控制这些愤怒。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把愤怒发泄在不停的跑步和举重上。我现在明白了那些极度的绝望以及自杀的想法也来源于这些无法表达的愤怒。
那个秋天,我已经上五年级了。一天从学校回来,我发现母亲早早回到家里,她冲进房间收拾父亲的东西。我被她匆匆忙忙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解释说:“奥尔加,你父亲心脏病发作了,他或许会死。他现在正在医院,我马上要赶过去。”
最近我生活中的变化:新学校、新家和新的老师和朋友已经在挑战着我各个部分脆弱的平衡了,我的世界再一次产生了剧烈的改变,我已经无法忍受了。心脏病发作,他或许会死。当恐惧得以平息,麻木感里掺杂着奇怪的感觉,这次的分裂状态比以前更加严重了。它不是从手开始的,好像我的头真的分裂成两半一样,一阵剧烈的头痛之后,我觉得我已经在很遥远的地方了,或者说在这巨大的世界里变得很小。这和我之前的感觉非常不同,我的想法不再快速地流动,我也感觉不到焦虑,我为父亲感到难过,又觉得他死了我们应该很高兴。许多部分在里面发生着剧烈的冲突,我可以感受到它们,但是我无法理解。母亲告诉我父亲可能会死,我好像在长长的隧道的另一端听她讲话,我的心在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