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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让我不要总是跟母亲通话,因为每次与母亲通话后,我都会觉得自己很不好。他对我的家人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发现我的家人缺乏边界、互相尊重和关心。麦克在背后对艾利克斯的评价很差,母亲对麦克评价也不好,大卫不喜欢麦克说我和我母亲的方式。麦克总是想和大卫谈一谈,在“女人的家庭地位”这个话题上来一场男人与男人的对话,大卫表示不敢苟同。我想麦克感觉到了大卫的不赞同,渐渐疏离他。这对我来说是很好的一件事,这可以让我停止强迫自己尽量满足他们的愿望。

结婚一年后,我跟大卫提起我可能哪里出了问题。“你会腿痛吗?”有一天我问。

他疑惑地看着我说:“没有,为什么会痛?”

“我的腿总是痛。”我说。我的身体总是疼痛,尤其是关节,我和大卫都以为是关节炎。有时我的阴道和肛门也会有一阵短暂的刺痛,但我没有告诉大卫。

我决定去风湿学专家那里咨询一下我的慢性疼痛,他的诊断是纤维性肌肉痛,他解释说是睡眠紊乱造成的慢性疼痛。“你无法进入更深层的睡眠,无法让肌肉放松得以恢复,所以造成了这种疼痛。”

我不明白,回答道:“我一直睡得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把它与我的噩梦并且总是全身湿透地醒来联系起来。

“你说总是这样疼痛,是不是小时候有什么紧张性的刺激影响了你的睡眠?”

“我总是为成绩和运动上的事情担心,除此之外,我记得我童年其他方面都还不错。”我很疑惑,我一直睡得不错啊,我努力回想是什么造成了我的睡眠问题,但是我的大脑感到沉重,我忽然间觉得很累,“我应该怎么做?”

“我们需要确保你能有一个好的深度睡眠,锻炼身体很有用,瑜伽和冥想是不错的选择,保持饮食平衡。”

我听着医生说话的声音仿佛从隧道的另一端传来,我无法将他说的单词拼成句子,无法理解他说了什么。我想:我的身材很好。然后慢慢地对他说:“我每天跑步保持身材,这没用吗?”

“你没事吧?”医生问。

他的问题让我有些惊慌,我看着他说:“我没事。”

他仔细地看着我说:“你眼睛凸起,之前就有吗?”

我想了一下道:“别的医生也注意到了我的眼睛凸起,他们认为或许是甲状腺问题,但是检查结果是没有问题的,你认为这跟我的疼痛有关吗?”

“有可能,有时太过焦虑或者压力过大都可能造成突眼症,你的身体系统可能超负荷了。”内在的某些部分有些害怕,他靠得太近了,他会发现我们的。我并没有想要抓住这些想法。“可能是焦虑吧,”他继续说,“可能是来自工作?做律师压力很大吧,或者是曾经发生的什么事。”我觉得胸腔紧绷,耳朵里都是砰砰的声音,随即我变得平静、麻木,我的头很晕,无法思考问题。他看了几秒之后说:“药物治疗或许有用,但是你必须找出睡不好的原因。”他给我开了肌肉放松的药和小剂量的抗抑郁药,我每天下午吃这些药,除此之外,我每天还要吃3次布洛芬缓解疼痛。我的睡眠稍有改善,慢性疼痛也得到了缓解。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一直思考着与医生的对话,我终于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做噩梦并且全身湿透醒来。我把这些告诉大卫,并且告诉他,我看着镜子的时候总是看到自己奇怪的样子,有时我看上去比现在老,有时看到的手比自己的要大,或者我比自己实际要高。某时某地,我会用西班牙语思考,这让我很困惑,父亲死后,我就不怎么说西班牙语了,我在家中也是说英语的。

我爱大卫,我相信他,在他身边,我很有安全感,我可以注意到我故意避开或者忽略的东西,我发现自己时常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和场景的碎片。它们闪过的速度已经慢到我可以看清它们,但是我不知道它们有什么意义。我经常会全身湿透地醒来,我习惯性地起身换睡衣,然后再回去睡觉;我会梦见有人闯进我们家中杀了大卫,我也受了伤;或者我在一个陌生的空无一人的地方,但是我知道有人要来伤害我;有时我会在梦中说西班牙语,我躲在床底下祷告,却有人要闯进来。如果清晨醒来,我还记得这些梦,我会有种奇怪的感觉,但不会想太久,我就会想起自己生活中的事,为账单担心或者为工作报告焦虑。

这样持续了几年,直到有一天,我和大卫一起去看电影《末路狂花》(Thelma and Louise),电影最开始有一个主角差点被强奸的镜头,场景细致生动。我看到这段时无法呼吸、头昏目眩。现在看来,我明白了那是某些部分跑出来警告我,也或许是那些部分希望我能发现它们。我的肚子很痛,并且越来越害怕,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我觉得自己快要跳出自己的身体了,脑中快速流过很多想法,有的是英语,有的是西班牙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