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总督府第(第2/3页)

后来,她们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便来到了贝林厄姆总督的住处。这是一幢庞大的木头房子,是以我们古老的城镇上残存的房子的式样建造的,如今它已经长满了青苔,崩毁腐烂。在这些微暗的房间里,发生和消逝过这么多令人记忆犹新或已被忘怀的悲欢离合,因此,这里令人触景生情。然而,房子的外部却有着现代的新鲜感。同时,在一个阳光充足的窗口,闪烁着怡人的光芒,死亡从未曾进入这一住处。它确实具有让人觉得非常舒适的外观:墙上用一种灰泥粉饰着,灰泥中混杂着大量的玻璃碎片,当阳光斜照在这个庞大建筑物的正面时,这些玻璃闪闪发光,宛如大把大把的钻石对着它撒过去似的,其金碧辉煌的程度本该适合阿拉丁[45]宫殿,而不是一位年迈严肃的清教徒统治者的官邸。它还被以适合那个时代的稀奇古怪的鉴赏力的奇怪的、神秘的图形和图表,来进一步装饰。这些图形、图表,是灰泥刚刷上去时,在灰泥上画的,现在已变得坚固耐用,可供后人欣赏。

珀尔见到这么一幢富丽堂皇的房子,便开始雀跃起来,专横地要求将整片的阳光从它的正面剥落下来,以供她玩耍。

“不,我的小珀尔”,母亲说道,“你必须采集你自己的阳光,我一点也不能给你!”

她们走近大门。那是个拱形结构,大门的两侧分别是一座狭窄的塔楼。两边的塔楼都装上了花格窗和需要时可以关闭的木百叶窗。赫丝特·普林举起挂在正门入口处的铁锤敲了几下。应门的是总督的一个奴隶,这个奴隶本是英国的一个自由民[46],可是现在要当七年的奴隶。在偿债期间,他是主人的财产,是几乎犹如一头牛或一张折凳一样可以被讨价还价和出售的商品。这个奴隶穿着蓝色的外套,那是当时和在此之前很久在英格兰古老的祖传府第里男佣人通常穿的服装。

“尊敬的贝林厄姆总督在家吗?”赫斯特问道。

“在家,”奴隶回答道,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那个红字,他是这个国家的新移民,以前从未见过红字,“是的,尊敬的总督阁下在家。可是,他现在有两位虔诚的牧师陪着,另外还有一位医生。你现在不能见总督阁下。”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进去。”赫丝特·普林回答道。这个奴隶也许是从她的坚决态度以及她胸前闪闪发亮的标志,判断出她是这个国家的一个重要的贵妇人,因此就没有阻拦她。

于是,那位母亲和小珀尔被准许进入门厅。贝林厄姆总督仿照故土的资产实力雄厚的绅士的住宅,来设计他的新住所,但受他的建筑材料的性质、气候变化和不同的社交生活方式等的启发,而做了多处变动。因此,这儿是个宽敞的、相当高的大厅,它向整幢房子的深处延伸,直接或间接地成为其他所有房间构成总体联系的媒介。在大厅的一端,这个宽敞的房间通过两座塔楼的窗子获得照明,这两座塔楼在正门入口的两边各构成一个小壁龛。在大厅的另一端,虽然部分被窗帘蒙住,但是它被一个我们在古书上看到的那种提供有垫子的座位的弧形厅窗照得更明亮。这里,在坐垫上放着一部对开本巨著,也许是《英国纪年史》,或其他这类重要的文献,就像我们现在将烫金的书籍堆在餐桌中间,供来客翻阅一样。大厅中的家具,包括几把笨重的椅子,椅背上雕着精致的栎木花环,还有一张品味相同的桌子——全部东西都是伊丽莎白时代的,或者也许是更早些时候的,以及从总督的父亲的家里搬到这儿的传家宝。桌子上摆着一只白镴单柄大酒杯,标志着旧英国好客的情趣尚存。如果赫丝特或珀尔往酒杯里瞧,她们就会发现在它的底部,还残存着新近喝过的啤酒的泡沫。

墙上挂着一排画像,代表着贝林厄姆世系的祖宗。他们有些披着盔甲,有些则身穿堂皇的皱领制服。所有画像都具有古老的画像所千篇一律地呈现出的那种严厉的和严肃的特征,仿佛它们不是画像,而是逝去的知名人士的鬼魂,正怀着苛刻的和褊狭的批评眼光,注视着活人们的工作和欢乐似的。

在装饰门厅的栎木镶板中央,悬挂着一套锁子甲,它不是祖先的遗物——而是像那些画像那样,属于现代。那是贝林厄姆总督来到新英格兰的那年,伦敦一位熟练的盔甲匠制造的。其有一个钢盔、一个胸甲、一个护喉甲胄和两个胫甲,下面挂着一副臂铠和一把宝剑。这一切,尤其是钢盔和胸甲,被擦得亮闪闪的,发射出白光,把光线散射到地板上的每个地方。这副光芒四射的甲胄,不只是为了炫耀,在许多隆重的检阅中和训练场上,总督都穿着它。此外,它曾经在皮廓战争[47]中,在一个军团的前面闪闪发光。因为,虽然总督学的是法律,把培根、科克、诺伊和芬奇[48]等称为他的职业伙伴,但是,这个新国家的危急关头,不仅把贝林厄姆总督转变成政治家和统治者,而且也把他转变成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