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游行队伍(第2/4页)
赫丝特·普林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牧师,感到有种阴郁的影响力在支配着她,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这种影响力从何处来她都不知道,只是他看上去似乎与她的天地相距甚远,全然非她所能及。她想象着他们彼此之间应该交换一次一眼就能认出的眼色。她想起了昏暗的森林,它那充满着孤独、爱情和痛苦的小山谷和长满青苔的树干。他们手拉手地坐在那儿,把他们伤心的和热情洋溢的谈话与小溪的令人伤感的潺潺流水声交织在一起。当时,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是多深啊!然而这就是那个男人吗?她现在简直不认识他了!他像是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与威严可敬的前辈组成的游行队伍一起,高傲地走了过去。他,以其世间的地位已是那么令人难以接近;而今,她眼前的他已陷入了无同情心的思绪中,就愈加遥不可及了。她情绪低落,心想一切都只是幻想——正如她逼真地梦想过的,牧师和她之间,不可能有任何真正的契约。赫丝特身上具有这么多女性气质,因此她几乎不能原谅他。现在,当他们已经可以听到即将来临的命运的沉重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就更不能原谅他了!——因为他竟可以这么彻底地从他们共同的世界中退出来,而她在暗中摸索着,伸出她那双冰冷的手,却找不到他!
珀尔或是看出了母亲的情感并对此有所反应,或是她自己觉得牧师突然变得如此冷漠和难以琢磨,当游行队伍过去时,这孩子开始不安起来,像一只上下拍动着翅膀即将飞翔的小鸟那样。当游行队伍全部走过去之后,她仰起头来,直视着赫丝特的脸——“妈妈,”她说道,“那就是在溪边吻我的牧师吗?”
“别作声,小珀尔宝贝!”她的母亲低声说道,“我们不可以老是在广场上讲我们在森林里发生的事。”
“我不能相信这就是他。他看上去多么陌生,”孩子继续说道,“否则,我就会跑过去找他,让他在大庭广众面前吻我,如他在那昏暗的老树林中吻我一样。妈妈,牧师会怎么说呢?他会把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对我怒目而视,叫我走开吗?”
“他能说什么呢,珀尔,”赫丝特回答道,“只能说这不是亲吻的时候,也不该在集市广场上亲吻。傻孩子,你还是不要去跟他说话的好!”
对于丁梅斯代尔先生,有一个人表达了同样的看法。这个人的怪癖——或者我们所称的癫狂——诱使她干出很少有市民敢做的事:在大庭广众面前与红字的佩戴者交谈。她就是希宾斯夫人。她身着华丽的服饰——三层轮状皱领,绣花的胸衣,奢华的天鹅绒礼服,拄着一根金头拐杖——出来观看游行。鉴于这位老太太有着不断发生的一切巫术的主要行为者的名声(这后来使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前面的人群纷纷让路,生怕被她的衣服碰到,仿佛那奢华的衣褶中带有瘟疫似的。虽然如今已有很多人对赫斯特·普林很友好,但人们看到她和希宾斯夫人在一起,被激起的恐惧加倍了,这在这两个女人站着的那部分集市广场上引起了骚动。
“啊,凡人要明白这件事,需要多大的想象力啊!”老夫人亲密地对赫丝特耳语道,“那边的那位圣人!那位人间的圣人——正如人们认为的那样,而且——我必须说,他看上去真的像个圣人!现在,看到他跟着游行队伍走过去的人,谁会想到,从他走出自己的书房——嘴里正咀嚼着希伯来语的《圣经》经文——到林中散步才多大的工夫!啊哈!赫丝特·普林,只有我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老实说,我真的难以相信他就是那个人。我看见许多教徒走在乐队后面。他们曾跟我合着同样的节拍跳过舞。当时某某人是小提琴手,可能还有印第安巫师或拉普兰[86]巫师与我们拉着手!对于一个通达世事的女人来说,这只是小事一桩!可是这位牧师,赫丝特,你能确切地断定,他就是你在林中小道上遇到的那个人吗?”
“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赫丝特·普林回答道——她认为,希宾斯夫人有精神上的疾病,却可以那么自信地断定这么多人(包括她自己)和魔鬼之间产生了个人联系,对此她大为吃惊,并深感敬畏,“轻率地谈论像丁梅斯代尔牧师先生这样一位学问渊博、虔诚的牧师,对我而言不合适!”
“呸,女人,呸!”老夫人嚷道,朝她晃动着手指表示威胁,“你想,我到过树林里那么多次,能不晓得如何辨明还有谁到过那儿吗?没错,尽管他们在跳舞时戴在头上的花环的叶子并没有留在他们的头发上!我了解你,赫丝特,因为我看到了这个标志。在阳光下,我们都可以看见它,而在黑夜里,它像一团红红的火焰那样闪闪发光。你公开佩戴着它,因此,这点没有任何疑问。可是这位牧师!让我在你耳旁悄悄地告诉你吧!当魔鬼见到他自己的一个签名盖章的仆人,像丁梅斯代尔牧师先生这样对承认同盟顾虑重重时,他自有处理问题的方式,使那个标志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牧师老是将一只手搁在胸口,他想隐藏的是什么呢?哈!赫丝特·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