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城堡岩(第2/6页)
猪崽子说完这话,脸涨得通红,身体直哆嗦。他把海螺匆匆地塞到拉尔夫手中,仿佛急着要摆脱它似的,边揩擦着夺眶而出的泪水。他们四周的绿光是柔和的。易碎的、白色的海螺放在拉尔夫脚下。从猪崽子手指缝里漏出的一粒泪珠,就像一颗星星在色泽柔和的海螺曲面上一闪一亮。
最后拉尔夫坐直了身子,把头发往后一捋。
“好吧。我说——你要这样就试试吧。我们跟你一起去。”
“他会涂成个大花脸,”萨姆胆怯地说。“你知道他会——”
“——他才不会看重咱们呢——”
“——要是他发了火咱们可就——”
拉尔夫怒视着萨姆。他模模糊糊想起,西蒙曾经在岩石旁跟他讲过什么话来[3]。
“别傻乎乎的,”他说。随后又很快地补了一句,“咱们就走。”
他把海螺递给猪崽子,后者脸又红了,这次洋溢着自豪的神色。
“你一定得拿着。”
“准备好了我就拿着——”
猪崽子想找些话来表达自己的热情,表示他非常乐意拿着海螺来对抗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随便。我很高兴,拉尔夫,只是我要有人牵着。”
拉尔夫把海螺放回到闪光的圆木上。
“咱们最好吃点什么,再准备准备。”
他们走向被弄得乱七八糟的野果树林。猪崽子有时靠别人帮忙,有时靠自己东摸西摸找点吃的。他们吃着野果,拉尔夫想起了下午。
“咱们该像原先一样,先洗洗——”
萨姆咽下满口野果,表示异议。
“可咱们每天都洗澡哪!”
拉尔夫看着面前两个肮脏的人,叹了口气。
“咱们该梳梳头发,就是头发太长。”
“我把两只袜子都留在窝棚里了,”埃里克说,“咱们可以把袜子套在头上,就当作是一种帽子。”
“咱们可以找样东西,”猪崽子说,“你们把头发往后扎起来。”
“像个小姑娘!”
“不像,当然不像。”
“咱们就这样去,”拉尔夫说,“他们的样子也好不了多少。”
埃里克做了个手势,表示慢一慢。
“可他们涂得五颜六色的!你们晓得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的人连连点头。他们太清楚不过了,使人隐藏起真相的涂脸带来的是野性的大发作。
“哼,咱们可不乱涂,”拉尔夫说,“因为咱们不是野蛮人。”
萨姆埃里克兄弟俩面面相觑。
“反正都一样——”
拉尔夫喊道:
“不许涂!”
他竭力回想起。
“烟,”他说,“咱们需要烟。”
他很凶地转向双胞胎。
“我说‘烟’!咱们一定得有烟。”
除了大群蜜蜂的嗡嗡声响外,此刻一片安静。最后猪崽子和颜悦色地说了起来。
“当然咱们得生烟。因为烟是信号,要是没烟咱们就无法得救。”
“我知道这话!”拉尔夫叫喊道。他把手膀从猪崽子身上挪开。“你是在提醒——”
“我只是在说你常说的话,”猪崽子赶紧说。“我也会想一想——”
“我可不用想,”拉尔夫大声吼道。“我一直知道这话,我可没忘。”
猪崽子讨好地直点着脑袋瓜。
“拉尔夫,你是头头,你什么都记得。”
“我没忘。”
“当然没忘。”
双胞胎好奇地打量着拉尔夫,似乎他们俩是初次看见他。
他们排好队沿着海滩出发了。拉尔夫走在头里,脚有点儿跛,肩上扛着根长矛。他透过闪光的沙滩上颤抖着的暑热烟雾和他自己披散的长发,越过手臂上的伤痕,不完全地看着前面的东西。走在拉尔夫后面的是双胞胎,眼下有一点儿担忧,但充满了不可扑灭的活力。他们往前走着,很少说话,只是把木头长矛的柄拖在地上;猪崽子发现,低头看着地上,使自己已经疲劳的眼睛避开阳光,他可以看得见长矛柄沿着沙滩往前移动。他在拖动着的长矛柄之间走着,双手小心地抱着海螺。由这些孩子们组成的这个精干的小队伍行进在海滩上,四个盘子似的人影在他们脚下跳舞、交叠在一起。暴风雨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海滩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就像被擦得锃亮的刀片。天空和山岭离得远远的,在暑热中闪着微光;礁石被蜃景抬高了,好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汪银光闪闪的水潭中。
他们经过那一伙人跳过舞的地方。被大雨所扑灭的烧焦的枝条仍然搁在岩石上,只是海水边的沙滩又成了平滑的一片。他们默默地走过这里,毫不怀疑会在城堡岩找到那一伙人。他们一看到城堡岩就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他们的左面是岛上丛林最密的部分,黑色的、绿色的,遍地都是弯曲盘缠的根茎,简直无法穿越;他们面前摇曳着的是高高的野草。这会儿拉尔夫独自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