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第4/5页)
“这——是——两回事儿,”杰姆说,“我得告诉你多少遍才行呢?”
迪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杰姆,然后我们仨提心吊胆地朝那座老房子走去。迪尔在房子正前方的路灯柱旁边停下来守在那里,我和杰姆拖着无比缓慢的步子来到和房子平行的人行道上。杰姆立定之后我又朝前走了几步,站在可以瞧见拐角那头的地方。
“平安无事,”我报告说,“一个人影儿也看不见。”
杰姆又把目光投向人行道另一端的迪尔,迪尔冲他点了点头。
杰姆将那封信穿在鱼竿顶端,把鱼竿伸过院子,伸向他选好的那扇窗户。只可惜竿子短了几英寸,不够长,杰姆拼命向前探身。我看他一个劲儿地戳,折腾了好半天,就离开自己的岗哨向他走去。
“怎么就是弄不下来呢,”他咕咕哝哝地说,“就算是弄下来了,它在那儿也放不住。斯库特,你赶快回街上去。”
我回到自己的岗哨上,盯着拐角那头空无一人的街道,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杰姆,他还在那里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努力把信送到窗台上。可那封信老是飘落在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信戳起来再试,最后弄得一塌糊涂,我觉得怪人拉德利即使拿到信也根本没法读了。我正朝街上张望,突然听见铃声大作。
我吓得耸起肩膀,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准备面对怪人拉德利和他那血淋淋的尖牙;出乎意料的是,我看到迪尔正对着阿迪克斯的脸拼命摇铃。
杰姆看上去那么狼狈,我都不忍心对他说我早就警告过他了。他一步一挪地走过来,在人行道上拖着那根竹竿。
阿迪克斯说了声: “别再摇铃了。”
迪尔赶紧抓住铃锤,接下来是一阵静默,我真希望他再把餐铃摇起来弄出点儿声响。阿迪克斯把帽子推到脑后,双手叉腰。“杰姆,”他开口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别跟我绕圈子。说吧。”
“我——我们只是想把一件东西送给拉德利先生。”
“你们想送给他什么?”
“只是一封信。”
“给我看看。”
杰姆递上那张脏乎乎的纸片。阿迪克斯接过来,费劲儿地读了起来。“你们为什么想让拉德利先生出来?”
迪尔答道: “我们觉得,他可能会喜欢和我们在一起……”阿迪克斯瞟了他一眼,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儿子,”阿迪克斯对杰姆说,“你好好听着,这话我只跟你说一遍:别再去折磨那个人了。还有你们两个。”
拉德利先生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情。如果他想走出家门,他就会出来。如果他想闭门不出,他也有权利待在屋子里,避开那些喜欢追根究底的孩子。“喜欢追根究底的孩子”用在我们这种人身上算是个客气的说法。假如我们晚上待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阿迪克斯不敲门就闯进来,我们会高兴吗?实际上,我们刚才对拉德利先生所做的一切就等于是不速之客贸然闯入。拉德利先生的所作所为在我们眼里可能很古怪,但在他自己看来一点儿都不出格。再说了,我们脑子里难道没有闪过一丝念头,根本没有想到与人交往的体面做法是走前门,而不是通过侧面的窗户吗?最后他明令禁止我们再靠近那座房子,除非受人之邀;不许再演那出愚蠢的戏——上次他就把我们抓了个正着;也不许取笑住在这条街上或者住在这个镇子上的任何人……
“我们没有取笑他,也没有嘲弄他……”杰姆说,“我们只不过……”
“这么说,你们一直都在忙活这个,是不是?”
“取笑他?”
“不,”阿迪克斯说,“你们把他的个人经历编进戏里表演给街坊邻居看,让大家从中受到启发。”
杰姆似乎有点儿沾沾自喜: “我并没有说过我们演的是他呀,我没有说过!”
阿迪克斯冷冷地一笑。“你刚刚已经告诉我了。”他说,“从现在起,不准再胡闹,你们每个人都包括在内。”
杰姆望着他,目瞪口呆。
“你不是想当律师吗?”我们的父亲阿迪克斯把嘴唇闭得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我真怀疑他是在强忍着笑,故作严厉。
杰姆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狡辩是毫无用处的。阿迪克斯进屋去拿他早晨上班时忘带的卷宗,这时候,杰姆才如梦初醒:自己原来中了有史以来最古老的律师圈套。他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与前门台阶拉开一段距离,看着阿迪克斯离开家门,向镇上走去。等他料定阿迪克斯听不见了,才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我原以为自己想当个律师,可现在我没那么肯定了!”
注 第一次世界大战西部战线的一次战役。这场战役发生在1914年9月5日至9日。在这场战役中,英法联军合力打败了德意志帝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