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八章(第6/6页)

雷诺兹医生说着话,眼睛一直热切地盯着我,还用手指轻轻地抚摸我额头上鼓起的那个包。“你没觉得哪儿骨折了吧?”

他的小玩笑把我逗乐了。“那你认为他不会死,对吗?”

他戴上了帽子。“当然啦,我也不可能是百分之百正确,不过,我看他很有活力,所有情况都表明他活得好好的。去看看他吧,等我再来的时候,咱们一起商量看怎么办。”

雷诺兹医生脚步轻快,像个生气勃勃的年轻人。赫克· 泰特先生可就不同了。他那双皮靴重重地踏在前廊上,接着又笨拙地打开了门。他进门说的第一句话倒是和雷诺兹医生一样。他又加上了一句: “斯库特,你还好吧?”

“还好,先生。我正要去看杰姆。阿迪克斯他们都在那儿。”

“我和你一起去。”泰特先生说。

亚历山德拉姑姑已经用毛巾把杰姆的台灯罩上了,屋子里光线很暗。杰姆正仰面朝天躺在床上,脸的一侧有一处刺眼的伤痕。他的左胳膊摊在身体外侧,肘关节微微弯曲,方向却不对劲儿。他正紧皱着眉头。

“杰姆……”

阿迪克斯开口道: “他听不见你说话,斯库特。他一下子就睡着了,中间醒过一会儿,雷诺兹医生又让他睡过去了。”

“好吧。”我退了下来。杰姆的房间很大,方方正正的。亚历山德拉姑姑坐在壁炉旁边的摇椅上;那个把杰姆送回家的男人站在一个角落里,背靠着墙。他看样子是个乡下人,我从来没见过。他大概是去看演出,出事的时候正好在附近。他一定是听见了我们的尖叫声,于是跑过去看个究竟。

阿迪克斯站在杰姆的床边。

赫克· 泰特先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帽子,裤兜里鼓鼓囊囊地塞着一只手电筒。他身上穿的是工作服。

“进来吧,赫克。”阿迪克斯说,“你发现什么没有?我真想象不出,居然有人干出这么卑鄙的事情。我希望你找到他了。”

泰特先生吸了吸鼻子,把一束锐利的目光射向站在墙角的那个人,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又环视一周——看了看杰姆,又看了看亚历山德拉姑姑,最后目光落在阿迪克斯身上。

“坐下吧,芬奇先生。”他话里透着亲切。

阿迪克斯说: “咱们都坐下吧。赫克,你坐这把椅子。我到客厅里再拿一把。”

泰特先生坐在了杰姆书桌前的椅子上,等着阿迪克斯回到屋里安顿下来。让我纳闷的是,阿迪克斯为什么不给站在墙角的那个人也搬把椅子,不过阿迪克斯比我更了解乡下人的习惯,在这方面他比我要懂得多得多。有时候,他的乡下客户上门来谈事,总把耳朵长长的马儿拴在后院的大楝树下,阿迪克斯也时常在后门台阶上跟他们会面。眼下这位也许是待在角落里更自在吧。

“芬奇先生,我来告诉你我发现了什么。”泰特先生说,“我找到了一条小女孩穿的裙子——就在外面我的车里。那是你的裙子吧,斯库特?”

“是的,先生。如果是粉红色带皱褶的,那就是我的裙子。”我答道。泰特先生此刻的言谈举止就像是坐在证人席上。他喜欢用自己的方式陈述事实,不受控方或者辩方的干扰,有时候这会花上好一阵工夫。

“我还发现了一些土褐色布片,看样子有些奇怪……”

“泰特先生,那是我演出服上的。”

泰特先生把双手插在大腿中间,过了一会儿,又伸手揉了揉左胳膊,还饶有兴趣地研究了一番杰姆房间里的壁炉架,接着似乎又对壁炉产生了兴趣。他用手指来回摸着自己的长鼻子。

“怎么啦,赫克?”阿迪克斯问。

泰特先生把手钩在脖子上,揉来揉去。“鲍勃· 尤厄尔躺在那边的大树底下,肋下插着一把厨刀。他死了,芬奇先生。”

注 北美小夜鹰有个英文俗名叫作“Poorwill”(音“普威尔”),意思是“可怜的威尔”,因为它们的叫声听起来像“Poorwill”而得名。

注 在舞台口的地面上安装的灯。

注 1898年美国为夺取西班牙属地古巴、波多黎各、菲律宾和关岛而发动的战争。

注 美国第七任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