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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承蒙您……”阿荣躬身致谢道。自从那天在夜总会跳了舞之后,他们没有再见面。

“那天晚上,我玩得也很高兴。”

和夫是来送舞会招待券的。装在塑料口袋里的招待券印制得非常精美,从那鲜艳的色彩就令人遐想到舞会那盛大的场面。

“这是由世界各国的学生组织的舞会,在那里可以欣赏到各国的舞蹈。我父亲不去,若先生也不去的话,请您跟夫人一起来吧,一共两张。”

“好的。”

和夫吸了一支烟,然后就回去了。对方的邀请显得十分郑重其事,阿荣也没有多说什么。其实,她正闷得慌,本想留和夫多坐一会儿。

虽然佐山未见得能去,但阿荣还是把票放在了佐山的办公桌上,然后用镇纸压住。

大家都在安静地工作着,阿荣信步走到那个戴眼镜的女秘书桌前:

“与其谈论格雷斯-凯丽和费雯丽生孩子的事,倒不如说说战争遗孤。听说西德有八万五千人,英国有三万五千人,你说,这难道不是问题吗?”

“什么?”

“就是美国兵的私生子……”

“那么,在日本有多少?”

“听说在亚洲,估计有一万多人呢!”

“真的吗?”

正在写东西的女秘书停下了手中的笔。

“当妈妈还不容易吗?”阿荣说道。

“噢,你是指我们午休时议论的事?”

女秘书这才弄明白阿荣的意思,她无奈地看了阿荣一眼。

过了四点佐山仍未回来。

事务所的人三三两两陆续离去了。阿荣望着佐山那张办公桌,盼着他快些回来。

不知不觉院子已被楼影完全盖住了。

阿荣暗想,莫非佐山从法院直接回去了?抑或是有人请他去吃饭了?

“太过分了!”

她感到仿佛被遗弃了。佐山连个电话也不来。

她生平第一次等人白等了半天。

平时若是没有特别的事情,掌管钥匙的那个年轻人总是六点锁门回去。他坐在远处不时偷偷地向阿荣这边张望着。

阿荣终于冷静下来,无精打采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是不是暗示我不要去伯母家,也不要来事务所……”

阿荣真想一赌气回母亲家去。

“我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伯母肯定是生我的气了。”

然而,遭到冷遇后,阿荣想回去的还是母亲家,她既有些不情愿,又感到寂寞孤单。

不过,她只到了事务所而不去市子家,真不知市子会怎么想。

听光一说,父亲也曾去了市子那儿。

“爸爸他……”

阿荣不知父亲有什么事,她在心中呼唤着父亲,同时又在呼唤着伯母。

她十分沮丧,又重新抹了抹口红。这时,佐山突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辛苦你了。没成想弄到这么晚,忙得我连打电话的工夫都没有。”

佐山向那个值班的年轻人表示了歉意。

当他的目光移到自己的桌上时,发现了舞会的招待券。他这才向阿荣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阿荣走到佐山的桌旁说:

“是张先生的公子送来的。”

“哦。”

佐山把票随手塞进衣袋里。

阿荣立刻心中一紧。

“其中的一张是送给我的。他说,若是先生不方便的话,另一张就给伯母……听说张先生不能去。”

“那你该先说一声,我以为既然放在我的桌子上……”佐山温和地说着,从衣袋里掏出票,放在了阿荣的面前。

阿荣没有理会,默默地垂下了头。

“怎么了?”

佐山以为阿荣在伤心落泪,便欲低头瞧她的脸。但是,他发觉值班的人站在不远处,于是便又对阿荣说:

“回家吧。你也跟我一块儿回去吧。市子天天盼着你呢!”

“伯母她……”

阿荣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佐山若无其事地起身出去了。

同往常一样,他们去有乐町站坐车。阿荣迈着碎步紧跟在佐山的身后。

佐山的背影给人一种安然的美感,但是今天却宛如一堵墙横亘在阿荣面前,令她不敢随便张口。

此时正值下班回家时间,电车大都拥挤不堪,汗臭难闻,目蒲线亦是如此。这拥挤的电车中,佐山和阿荣被分作两处。

过了洗足①以后,电车内空多了,佐山和阿荣终于坐到了一起。然而,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佐山只是默默地看着报纸。

①地名。

仅仅过了四五天,佐山对阿荣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竟然变得很生分。这种态度对年轻的阿荣来说是十分残酷的。她感到自己仿佛站到了悬崖边上,面前就是黑洞洞的崖底,她害怕极了。

阿荣任性刁蛮,说话刻薄,常常使人不愉快。可是,人家一旦真的生起气来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很委屈,怨天尤人。她在心理上尚未脱尽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