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6页)
小乖去的这家夜总会门脸很小,看上去平凡至极。进去走到六楼,才发现里面的装修还挺高级,气氛也比“焰火之都”显得年轻,从人到物都洋溢着另类的活力。小乖在这里有不少熟人,大都是些二三十岁的女客。她带着保良串了两个房间,和那些看上去也像“二奶”的女客打闹神聊。那些女客也都放肆地调笑保良,上来一通评头品足,然后纷纷称赞小乖,说小乖你这回找的男孩才算靠谱。
小乖得意而又矜持,故意反问:“靠谱吗?”
“靠谱!”女客们说,“不开玩笑,这孩子心眼好坏不论,长得可是绝对靠谱,真的,严重靠谱!”
在那些包房的女人当中,也掺杂着一些衣着时尚的男人,年龄都比保良要大,陪着那些女人们喝酒唱歌。他们个个会说会闹,把歌词改得面目全非,什么歌子都能改成粗俗不堪的谑嘲,引得女人们哈哈大笑。小乖让服务生给保良倒酒,保良说我不会喝酒。小乖说你原来怎么答应的,不喝酒你陪我干吗来了?保良说那就少喝一点,我明天还得上课。
说是少喝,第一杯酒就让小乖逼着一口闷了。
那是一种洋酒掺对了冰块和苏打水的鸡尾酒,酒劲不烈,有点苦,味道怪异。包房里的音乐也很怪异,先是男人女人抢着唱歌,后来突然谁都不唱了,换上一种节奏简单却极度亢奋的乐曲,保良后来知道,那叫“Hai”曲。他看到男人女人都在互相传递一种蓝色的药丸,小乖也给了保良一粒,命令:“吃了。”保良从没进过这种地方,但大致明白,这应该就是摇头丸了。
于是他坚定地拒绝:“不吃!”头摇得像已经吃了摇头丸似的。小乖连劝带骂:“吃吧,没事,又不上瘾。瞧你那样儿,跟让你吃毒药似的,这一百五十块钱一粒呢,你不吃正好我还省了!”
很快,吃了摇头丸的男女开始神情委靡。保良环看周围,个个昏昏欲睡,他不由感到恐惧,生怕万一吃死一个可怎么是好。好在没用多久,他们又全都兴奋起来,开始摇头晃脑,就像练过似的,全身每块肌肉,都能随了音乐的节拍,快活地振荡。保良渐渐放下心来,好奇地观摩,看他们丑态百出,看他们亢奋失形。小乖搂着保良,一边摇晃一边灌他大口喝酒,喝得保良苦不堪言。
保良推开小乖,想趁乱开溜:“不行,我该走啦,我明天还有课呢。”
另一个女的上来拽着保良跳舞,眼神迷离,发癫似的。那女的比小乖模样丑陋,年纪也一大把了,体态臃肿,保良看着反胃,甩了她两下甩脱身子,甩脱之后反而感觉真的有点反胃,弯腰作呕,却呕不出东西。
恶心欲呕的感觉之后,又是片刻的晕眩。保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又坐回到沙发上的,也不知后来又是怎么躺在沙发上的,他眼里的那些摇摆男女,似乎全都一上一下,脚跟离地飘了起来。他伸手想拿茶几上的水杯,茶几突然也像四脚离地,晃悠悠地向门口滑去。保良惊惶地环顾四周,看什么都在移动。他身边有个男的吐了,吐得稀稀糊糊。保良神经麻木,思想却变得极其单纯,他怕那男的吐脏了地毯,不由自主伸出两臂,竟想用手去接。可他发现自己手脚发轻,已经不受大脑控制,没能接住那些秽物,自己倒也吐了出来。
他庆幸自己比那男的头脑清醒,呕吐之前还能找到一只痰桶。丑女人又过来拉他跳舞,保良情不自禁,随了她的节奏,随了Hai曲的鼓点,全身摇摆起来。他的脖子好像只是安在自己肩上的一个弹簧,可以前后左右不受限制地快速摆动,在摆动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上升,在白色的天空中他竟然看到姐姐的笑容。
他想抱住姐姐,姐姐却遁之无形,保良失声痛哭,哭得伤心无比。小乖也抱着保良一起哭起来了,一起哭得走调失腔,眼泪口水蹭在保良前胸的衣服,和保良身上的汗水互相渗透,湿得一塌糊涂。
疯狂持续的时间似乎并不太久,每个人都迅速地精疲力竭,一个个没精打采地倒卧下来,沙发上、地毯上以及门口和墙角,坐着歪着随处都是。保良听见又有人开始唱歌,唱得七扭八歪刺耳难听。
保良看见,有人歪歪斜斜地出门找厕所去了,他也跟了出去,在厕所里保良完全清醒过来,尿尿尿得肚子剧疼。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虚成这样,他明明没吃摇头丸,难道这玩意也能通过空气传染?
尿完尿保良才觉得心里好受一些,想想只能是小乖灌他的酒里有什么猫腻。从卫生间出来保良没再回到包房,他头重脚轻地往夜总会的门外走去。出了门冷风一吹他才发觉周身是汗,脖子好像抽筋了似的,僵直无力。抬手看表,保良吓了一跳,他和小乖是晚上十点半钟进去的,此时出来,居然已近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