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6/7页)

一监区经过研究,决定让冯瑞龙和庞建东参加此次任务,冯瑞龙有七年遣送工作的经验,庞建东是刘川的管号队长,而且年轻力壮。因为此次押解的犯人中还有一个女犯,所以又借调了生活卫生科的干部郑小珂。在这两男一女的三名犯人当中,刘川还是监狱改造积极分子,而且仅剩两年余刑,应当比较稳定易管。途中需要稍加留意的,其实就是范小康一人。但三名押运干警,两名武警战士,外加两名司机,七名干警对付一个危险人物,力量当然足够。

周六周日,冯瑞龙和庞建东都在忙着准备这个任务——研究路线,准备要带的东西,联系中途干警休息的地方和犯人暂押的监狱等。而刘川的周六周日则在常态下度过,除了去厨房帮了半天厨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背书。离国际法的考试时间已经很近,好多必看的书他还没看。他对周一将要启程的“前进”行动,和单鹃范小康一样全然不知。

周六那天天气晴朗,无云无风。到了周日上午,意想不到地下了大雨。周日的下午,又发生了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冯瑞龙不知是午饭吃得不适还是饭前淋了雨,整整一下午上吐下泻,还发了高烧。经医生检查,说是受了风寒引发了急性肠胃炎。秦水押送的准备工作尚未做完,冯瑞龙却不得不躺下来吊上了瓶子。这天钟天水有事进城去了,到晚上才回来,和他同车回来的,还有三分监区犯人孙鹏的妻子和刚刚三岁的女儿。老钟那几天一直在和孙鹏老婆的单位联系,又利用星期天休假时间亲自去了一趟,直到把这单位的领导感动坏了,终于同意孙鹏老婆可以晚去三五天的,先和丈夫团聚完了再说,反正也耽误不了一两日学习,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老钟索性就用自己的汽车,冒着大雨把孙鹏的老婆孩子一车接过来了,直接安置在了团聚楼的一间团聚房里。那时孙鹏正在分监区看新闻联播,看到一半被叫出队列,值班队长让他回监号拿上自己的洗漱用具,吓得孙鹏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要进集训队呢,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失常。看电视的犯人们也都猜不到他出了什么事情,要在这狂风暴雨的晚上被单独带走。但他们都注意到了,孙鹏被带走时没戴铐子,队长还帮他找了一把雨伞,应当不会是什么无妄之灾。直到走出一监区的楼门,在前往团聚楼的路上,押送民警才对他说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喜讯,让孙鹏兴奋得几乎神魂离窍,分不清自己的双脚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的地面游移。

周一清晨五点,从时间上看,孙鹏应该还在团聚楼里搂着老婆孩子酣睡未醒,刘川就被值班民警开门叫起。自从半年前监狱局统一命令各监狱撤销犯人中的杂务之后,对包括起床睡觉这类犯人日常生活细节的管理,都一律改由民警亲历亲为。刘川懵懵懂懂从床上起来,在夜班队长的监视下独自洗脸放茅,并被命令将自己的被褥捆好,连同洗漱用具及喝水的塑料杯一起,全部打成一个行李,然后跟在庞建东身后,抱着行李走出了筒道,走出了监区,向遣送科的方向走去。

大雨下了半宿,清晨时厚厚的云层才向西北缓缓遁去,太阳尚未露出光芒,晨曦已然微现天际。雨后的晨曦华丽无比,但刘川的心里却暗淡无光,双手抱着的行李因此而显得倍加沉重。他在庞建东押解下迈着踉跄的步子,穿过天监空无一人的中心操场,昨夜积下的雨水溅湿了他的鞋子,脚底的凉意令他心跳如鼓。从他手上的行李和直奔遣送科的走向上分析,他似乎意识到他将在太阳出来之前,被押往异地。他几次试图问问庞建东他要去哪里,但庞建东面目严肃,一脸无私。刘川终于未敢开口,因为擅自打听去向绝对不合罪犯的身份规矩。

庞建东把他押到了遣送科的大筒道内,他在这里看到了一监区的监区长钟天水和生活卫生科的民警郑小珂。一见到钟大和小珂他空悬在喉的心跳一下子落回到胸口,他们的在场让他立即镇定下来,毫无缘由。

遣送科的大筒道足可容下二百名犯人同时整装待发,此时灯光瓦亮,却空空荡荡。刘川镇定之后,目光延伸,他在大筒道东西两侧的墙角,看到各蹲着一个犯人,两个犯人的身边,也各放着一只打好的行李。刘川也被命令冲墙蹲下,在他抱着行李往墙边走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地左右一瞟,看清左边那个犯人竟是二监押来的范小康。右边的虽未看清眉目;但从身形体态上已可断定,那是一个女犯,毫无疑问,那个女犯应当就是单鹃。

与单鹃和小康的不期而遇足以让刘川大致认定,他们即将踏上一个共同的旅程,这个旅程最后的终点,只能是千里之外的煤城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