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风是自由的 1992—1995(第5/17页)
“这是利奥。”从身体丛林中钻了出来,我说道。尖叫声向着男人们的方向从未停止。“这是凯瑟琳。”
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冷冷的眼神。我莫名其妙地尴尬着。
“你们已经拿酒水了吗?”她问我们。我根本不明白她在问什么,她便凭直觉转身面向利奥,利奥则点头回答了她。
“你们这里够躁的,嗯?”他证实道。
他们又互相交换了一次眼神,这一次没有那么冷漠。相反,美国仔那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凯瑟琳也回笑着。她也不例外,像所有人一样,陷入了他那蓝色的眼睛旋涡中。
突然脚下的地板开始颠簸,甚至都来不及去担心害怕,那像是地震引起的摇撼。我旋转着四处张望,发现那手臂波浪比起之前挥舞得更高更有力,围成圆圈的人群开始向我们这边拥来。这一次在舞池中央的是一个比之前的年纪小一些的人。也许是因为更年轻前卫,他大胆地浮夸地跳着瑟塔基舞,猛地高高跃起再狠狠跺下,巨大的震动激发了人群的狂欢。为了不被撞到,我顺着人群被拉扯着,先是向前接着向后,然后再次向后。终于当我被挤到一个音乐声稍微弱一点的地方时,我转身去寻找我的那两个朋友——他们消失了。
我的第一感觉是突如其来的喉咙干燥,我本应该去吧台灌下我人生中第二杯伏特加,但相反我却在试图寻找他们。我越是试图挤出人群,就越是被人群反推回来,被裹在其中,像是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我开始感到恐慌,我开始像一只兽笼中的狮子那样挣脱着,用力挤着,不管踩踏到谁或者什么东西,也不管哪个方向。有两个年纪比我大的希腊男生反推着我,其他人则对我破口大骂:“马拉卡!马拉卡!”直到我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圆圈的边缘,但就在这时我遭遇了黑手,再次跌落进人群里。
我被猛地推进了舞池中央,和那个浮夸地跳着舞的人脸对着脸。有那么一瞬间,他那享乐奢靡的脸庞上像是在闪烁着令人不安的电光。“马拉卡!马拉卡!”冲着我大骂的声音继续着,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那个男人停止了舞蹈,玫瑰花瓣儿飘散着遮挡了我的视线,所有人都在捧腹大笑。
接着又是一道电光穿越了手臂波浪,有那么一瞬间,在不停扭动的人群中,在不停摇晃的人头间,突然闪开了一道缝,我看到利奥和凯瑟琳正沿着通往室外的楼梯走上来。服务员在他们的手臂上再次盖上章,与此同时在我周围,尖叫声继续在刺激着我。
当时我真的对他们恨之入骨,但同时又前所未有地感到快乐,那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狂喜。在那个时候,看到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什么比那更让我觉得恰到好处了。
快乐的日子又回来了,我们甚至还稍微幻想了一下也许我们可以永远像这样生活下去。
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大部分的时光,利奥、凯瑟琳和我,除了当他们做爱的时候。那时他们会躲进一个年久失修的半地下室,那是骨科医生存放他工作设备的地方,更多的是旧床垫、旧被褥和旧衣服。我知道在哪儿,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藏起来偷窥,但我肯定利奥会用拳头收拾我。
我们像是一个家庭,而我扮演着儿子的角色。也许美国仔并不总是喜欢我的存在,但凯瑟琳会按时来找我,除了洞房之事,她对我算是了如指掌。与此同时我继续在暗中渴望着她,想着她,有时候我会忍不住用手摸自己。我感到内疚,我对一个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的女孩产生了恋母情结。
真相是我感觉到被保护着,虽然我可能永远也不会走进那个半地下室,但我肯定他们也会有同样的感受。独自一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一文不值,每一件事,即使再微小,都会摧毁我或者杀死我。但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忘记呼吸,无所畏惧。
我们总是开怀大笑。我们在市中心的街道上游荡着,经过一个又一个橱窗,却从不买任何东西;我们在西班牙人街区的小巷子里钻来钻去试图买一些大麻;我们在波西利波的海边礁石上喝着啤酒。那是一段混乱而神秘的日子,我们像是三只饿狼却吞噬着我们自己,我们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仿佛水泥里的杂草般成长着。
“真恶心!真恶心!一只恶心的大老鼠!我求你,亲爱的,杀死它。”
凯瑟琳憎恨老鼠,它们偶尔会从礁石间探出头来,每一次都是利奥用木棒或者石块把它们赶走。他像父亲那样保护着我们,希腊人和我便沐浴在阳光下放松着,把他那一份大麻也抽掉。我们抽着大麻。我们总是在抽着大麻。
“你拿着。”有一次她对我说,递给我一支还剩几口的大麻。她在礁石上躺下,尝试着摆出一个不可能的姿势,在那些瞬间,我脑海中的摄像机记录下了她那晃来晃去的乳房。它们很大,很紧密,高高挺着像是在和万有引力定律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