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 最后的朋友 2014—……(第3/7页)
我们晚饭吃了从家楼下中国餐馆里打包的日本菜,接着我们看了会儿电视剧。夜里一点左右我们便去睡觉了,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醒来去慢跑。然后她出门去了火车站,她要回到在普利亚大区的父母家中参加一个早已计划好的家庭聚会。
再见,亲爱的,我们后天见。
再见,亲爱的,等你到了给我打个电话,周末愉快。
晚一些的时候我饿了,但冰箱是空的,就这样我独自一人在厨房,面对着那张黄色便利贴,附:谁是利奥?有种感觉告诉我,二十多年后,我最后的朋友重新在我的生活中露面并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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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变成了一个烟鬼都是蜘蛛人的错。”美国仔说道,打开了门,“在我还是小男孩的时候他就总是叼着一根好彩牌香烟跟我说晚安,尼古丁的味道沾满了我的睡衣。”
我转过身看着他那双像海报上模特那样的蓝色眼睛。“我记得。”我回答他,“你的房间闻起来像是扑克室的味道。”
我们在宴席经理的办公室里坐了下来。曼努埃尔,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水族馆蛋糕端上来之后,在被问到一个安静的可以聊天的地方时,挑了挑他那红嘴海鸥翅膀形状的眉毛,说道:“那就去我的私人办公室吧。”
我陷在曼努埃尔的一张Sushi单人沙发里,利奥拉开了能看到宴席的玻璃窗的帘子。一群客人手里端着装满了法兰娜酒的酒杯,互相推搡着寻找最后一缕阳光。有一会儿我们就停在那儿观察着他们,像是从一辆带有深色玻璃窗的汽车里看出去那样。
“那么,我的老伙计——”美国仔又开始说。他坐了下来,那张Sushi单人沙发将他整个吸了进去。他从晚礼服的内衬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烟,给我递来一根。
“不,谢谢。我戒了。”
并不是真的,但我想给他留下一种我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印象。
“你做了最好的选择。”他对我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点失望。他的脸上写满了憔悴,很消瘦,头发里夹杂着几缕灰色,皮肤已经晒得很黑了。整体来看他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艰难维持的活力,一种类似粗野的优雅,不修边幅,就像是一个骑着速克达的律师。
那种对于我们之间无话可说的恐惧,比起他想要邀请我参加她妹妹婚礼的动机更让我感到害怕。谁知道他是否还记得那么多次我都承诺过有一天我一定会娶皮奴西娅。我站了起来,走过去望着玻璃窗外。
所有那些喝醉了的优雅的人都让我感到恼火。在婚礼上,即使是那些比较时尚的人,也总是会带着一种我说不上来的绝望感。宴会已经进入尾声了,按照宴席应酬的惯例,皮奴西娅和尼可拉正在给客人们派发糖果盒,那些用银纸包装的巴色特猎犬形状的糖果盒,是新郎在非法集市里的一个拖车上匆忙挑选的。我已经不记得原来皮奴西娅长得这么像她母亲。
一个有着琥珀色肌肤的女人和一个在整个宴会期间都没有离开过餐桌的小男孩在一旁坐着。那个小男孩是他父母的完美结合,有着母亲的肤色和父亲的蓝眼睛。那个女人很美,带着些忧伤但非常美丽。
几个小时前美国仔给我介绍了他们:“她是米娅。这是维尼。”
米娅用相当不错的意大利语低声地说话,一有机会便回去照顾她儿子,接着在宴会经理的提醒下我们被要求就座。我便去查看了一下婚礼桌,当我意识到要和四个我不认识的家伙一起坐在“汤米·阿尔苏普”那桌时我略感失望。
“文森特看起来像是一个机灵的孩子,”我说道,“他有一双动人的眼睛。他几岁了?”
“十二岁。”利奥回答。他那游离的目光在寻找着烟灰缸。“从他刚出生起我就会一直亲他亲到他哭为止。他比我还要强壮。我根本停不下来。有一次,在我给他换尿布的时候,我亲着亲着便咬了他一口,我太用力了以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停止了呼吸,我以为把他杀死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把烟灰弹到了酒杯里。
一个戴着奶油色宽领带的客人抓着用银纸包装的巴色特猎犬形状的糖果盒,望着出口的方向夸张地微笑着。在那一刻我想起我们还有太多其他的事情要向彼此讲述。你不可以在一九九三年的时候就那样抛下了你最好的朋友,让他恨不得在你脸上狠狠来一拳,接着二十一年后在阿马尔菲海岸的一个餐厅里重新见到他,却只是听他说他多么喜爱咬他儿子的屁股。
我转过身。“那么,”我突然问他,“为什么我们在这儿?”
美国仔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尽管在他的计划中事情本不应该这样发展。“好吧,我的老伙计。现在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