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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得等你先看完《无比美妙的痛苦》。”含糊其辞的感觉真好。
“那我最好挂了看书去。”
“最好如此。”我说。然后他什么也没说,电话嘟的一声挂断了。
调情我还是新手,但我很喜欢。
第二天上午我在MCC有二十世纪美国诗歌课。讲师是个老太太,她成功地讲了九十分钟西尔维娅·普拉斯,却没有从她的诗里引用一个字。
当我走出教室,妈妈正在大楼前面的人行道上无所事事。
她匆忙跑过来,帮我把氧气瓶和推车搬到车上去,我问她:“你一直就在这儿干等吗?”
“没,我去干洗店取了衣服,又去了趟邮局。”
“然后呢?”
“我有一本书看。”她说。
“你看,你还说我需要有自己的生活。”我微笑,她也努力回了我一个微笑,但其中有些苍白无力的东西。
一秒钟后,我说:“想看电影吗?”
“好啊。你有什么想看的片子吗?”
“我们就随便碰碰运气,去电影院,有什么就看什么吧。”她替我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一侧。我们开车到了卡斯尔顿电影院,看了一部关于会说话的沙鼠的3D电影。老实说,还挺好笑的。
我出了电影院,发现四条未读短信,都是奥古斯塔斯发的。
告诉我这本书最后二十页是被撕掉了还是怎么的。
海蓁·格蕾丝,快告诉我这本书还没完。
哦天哪他们到底结婚了没哦天哪这是啥呀
我猜安娜死了,所以就完了?太残酷了。有空时给我打电话。希望一切都好。
于是我到家之后,跑到后院去,坐在锈迹斑斑的格子庭院椅上给他打电话。这天天气多云,这是典型的印第安纳天气:裹挟着你,令你无处可逃。我家小小的后院中央耸立着我孩提时代的秋千架,如今看起来饱经风雨,模样十分凄惨。
奥古斯塔斯在铃响第三声的时候接了电话。“海蓁·格蕾丝?”他说。
“欢迎来到《无比美妙的痛苦》的甜蜜折磨——”我突兀地停下了,因为我听到电话那端传来剧烈的呜咽之声。“你还好吗?”我问。
“我好极了,”奥古斯塔斯答道,“不过,我和艾萨克在一起,他看起来简直快要心脏代偿失调了。”我又听到一阵痛哭,好像受伤的动物临死前的哀号。格斯把注意力转向艾萨克。“伙计,伙计,互助小组的海蓁来的话你会感觉好些还是更糟?艾萨克,注意,听,我,说。”一分钟之后,格斯对我说:“你能来我家吗?二十分钟能到吗?”
“当然。”我说完挂上电话。
如果能开车走一条直线,那么从我家到奥古斯塔斯家大概只需要五分钟。但没法开直线,因为假日公园正好在我们两家之间。
尽管这造成了地理上的不便,但我还是打心底里喜欢假日公园。当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我常和爸爸一起在白河里蹚水。常会有那么一个美妙的时刻,爸爸把我扔到空中,真的就直接扔出去。我飞起来,伸出双臂,他也会伸出双臂,然后我们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俩的手够不到对方。没人能接住我,这下我们俩结结实实地吓得魂儿都飞了。然后我就会手舞足蹈地摔进水里,然后毫发无损地从水里钻出来,水流会把我带到爸爸身边,我大喊:“再来,爸爸,再来!”
我开到车道上,停在一辆黑色旧丰田轿车旁边,估计那是艾萨克的车。我用小车拖上氧气瓶,走到大门口,敲门。格斯的爸爸来开的门。
“‘海蓁就好’,”他说,“见到你真高兴。”
“奥古斯塔斯说让我过来——”
“对,他和艾萨克在地下室。”话音刚落,一声痛哭从楼下传来。“那是艾萨克,”格斯爸爸说着,缓缓地摇了摇头,“辛迪开车出去了,那声音……”他说着走开两步,“总之,我猜他们在等着你下楼去。我能帮你拿,呃,氧气瓶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没事。谢谢您,沃特斯先生。”
“叫我马克。”他说。
我有点儿害怕到楼下去,听别人痛苦地号哭不在我最喜欢的消遣方式之列。不过我还是去了。
“海蓁·格蕾丝。”奥古斯塔斯听到我的脚步声说,“艾萨克,互助小组的海蓁正在下楼。海蓁,温馨提醒:艾萨克正处在精神错乱发作期。”
奥古斯塔斯和艾萨克都坐在那种直接搁在地上的和式游戏椅上,盯着巨型电视机。电视屏幕从中间分成两半,左边是艾萨克的视角,右边是奥古斯塔斯的。他们俩在一座炸成废墟的现代都市里并肩作战,我认出了画面上正是《黎明的代价》里描写的地方。我走近些,没看到什么不寻常之处,不过是两个男生坐在巨型电视机的荧光里假装杀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