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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他问:“写得好吗?”

“这首诗?”我问。

“嗯。”

“哦,好极了。诗里的这帮家伙嗑的药比我还多。《无比美妙的痛苦》怎么样?”

“仍然完美无瑕。”他说,“读给我听听。”

“这可不是那种可以坐在睡着的母亲旁边大声朗读的诗。里面写了,那个,鸡奸和天使粉。”我说。

“你刚提到了我最喜欢的娱乐项目之二。”他说,“好吧,那读点别的给我听?”

“呃,”我说,“可我没带别的诗……”

“那太糟了,我现在正满怀诗意呢。你还记得别的诗吗?”

“那么我们走吧,你我两个人,”我紧张地背起来,“正当朝天空慢慢铺展着黄昏/好似病人麻醉在手术桌上。” [2]

“慢点儿。”他说。

我觉得有些羞怯,就好像我第一次告诉他《无比美妙的痛苦》时候的感觉。“嗯,好吧,好吧。我们走吧,穿过一些半清冷的街,/那儿休憩的场所正人声喋喋;/有夜夜不宁的下等歇夜旅店/和满地蚌壳的铺锯末的饭馆:/街连着街,好像一场讨厌的争议/带着阴险的意图/要把你引向一个重大的问题……/唉,不要问,‘那是什么?’/让我们快点去作客。”

“我爱上你了。”他轻声说。

“奥古斯塔斯。”我说。

“真的。”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可以看到他的眼角微微眯起,“我爱上你了,而剥夺自己说实话的简单乐趣——这种勾当我不打算干。我爱上你了,我知道爱只是虚空中的叫喊,我知道遗忘不可避免,我知道我们都注定在劫难逃,总有一天我们的一切努力都将重归尘土,我知道太阳会吞噬我们唯一拥有的地球,可我爱上你了。”

“奥古斯塔斯。”我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感觉似乎身体里的一切都造起反来,好像我就快要在这奇异的痛苦的欢乐中溺毙,但我无法回应他。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也任由他看着我。最后他点点头,抿起嘴唇,转过头,把头靠在舷窗上。


[1] 汲取生命的精华:suck the marrow out of life,《瓦尔登湖》里的名言。

[2] 英国著名诗人T.S.艾略特的成名作《普鲁弗洛克的情歌》的开头。此处采用查良铮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