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某日(星期二)(第4/4页)

“明天就没有了吧。”

递出第七封信的时候,Z先生说道。直到昨天,他都是千叮咛万嘱咐地确认次日是否还来,可是最后一次却没有再说什么话。

不,先生要是再写小说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拿着梗概来的。我想要这样回答。可是,看到深深陷在沙发里低着头的先生的样子,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以后还有需要的话,请随时联系……”

我好容易才说出这句话。先生垂着眼睛,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蜷缩着身体。他的侧脸呈现出呆滞神色,眼看就会被黑暗吸进去似的。

我们隔着梗概稿子,比前六天更长时间地默默无言对坐着。

我经常思考,Z先生到底为什么找我写梗概呢?当然,我没有直接问过他,作为介绍人的退休编辑也没有明说过。莫非是想要重新咀嚼自己写的小说的真正姿态,以此获得重新投入创作的勇气吗?我这样想的话,会不会自我感觉太好了呢?

我的梗概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这一点很有自知之明。只是,接触了先生的作品后,我清楚知道了,优秀的小说会立刻和梗概融合在一起结成密不可分的关系。新人奖的梗概越来越游离于作品,与之相反,优秀小说的梗概会越来越贴近作品。对于先生的七本小说来说,我的七篇梗概成为七个三棱镜,这一点应该是没有疑问的。先生那昏花的老眼看到了从三棱镜里反射出来的光,看到了在遥远的过去自己亲手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词语们仍然还没有失去的光。

先生去世的新闻播出,是在我的访问过了两个月的时候。来检查煤气的人发现他倒在庭院里。遗体的一部分被西番莲覆盖,一部分已经腐败了。据说缠绕遗体的西番莲开出了更大的花。总之,先生没有再发表新作。

按说,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干脆放弃梗概讲解员一职。可是,凡事都优柔寡断的我至今只要接到请托,就会出门接活。一想到这世上的某个地方有人需要梗概,我就无法割舍。尽管数量不多,但必然还是会有因种种原因而需要梗概的人。我觉得能够为这些人奉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是很幸运的。

“好的,您要觉得我可以的话,我会去的。”

对着公民馆打来的电话,我这样回答。我还梦想着,说不定Z先生会悄悄藏在听讲座的人群里呢。

(原稿五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