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3页)

“车胎呢—有两层线磨破了。这只是个四层线的车胎。只要我们不撞着石头,把车胎撞破,也许可以再走一百英里。到底怎么办呢—要是再走一百英里,说不定内胎又要吃亏了。怎么办呢?还是再跑一百英里吧。唉,这可得好好地想一想才行。内胎已经有补丁了,也许再往前跑,内胎也不过是再开个裂口。在外胎里再垫一块轮胎片怎么样?这样也许还可以再走五百英里也难说。索性再往前开,且等放了炮再说吧。”

“我们要配一个车胎才行,可是天哪,买一个旧车胎,他们要价很高呢。他们会周身打量买主。他们知道他要赶路,他们知道他不能等,价钱便抬高了。”

“买不买听你便。我做买卖并不是开玩笑的。我在这儿是卖车胎,我不能白送。我不管你有多大难处,我只能顾着自己的困难。”

“离下一个市镇有多少路?”

“昨天我看见你们这些人有四十二辆车子开过。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你们都要到什么地方去?”

“,加利福尼亚是一个大州呀。”

“并不怎么大,全美国也并不怎么大,不如你说得那么大。还不够大呢。要容得下你和我,容得下你这种人和我这种人,全国的富人和穷人,小偷和老实人,饿肚子的和吃胖了的,要把这些人统统容纳下来,那还是不够大的。你怎么不回到你的老家去呢?”

“这是个自由的国家,谁都可以随意到什么地方去。”

“这是你们的想法!你可听说过加利福尼亚边界上的巡逻队?从洛杉矶派来的警察—会挡住你们这些倒霉蛋,把你们赶回去。他们说,如果你们买不起地产,我们就不要你们。他们说,你们有开车执照吗?让我看看。一下就给撕碎了。于是说你们没有开车执照就不许入境。”

“这是个自由的国家。”

“,想办法找点儿自由吧。人家说你们只要有钱去买,那就爱怎么自由就怎么自由。”

“加利福尼亚的工钱很高呢。我手头有一张传单是这么说的。”

“瞎说!我亲眼看见有些人回来了。一定是有人在欺哄你们。这车胎你到底要不要?”

“要是要的,可是哎呀,先生,这可叫我们的钱越来越不够花了!我们剩下的钱不多了。”

“算了吧,我不是慈善家。你要就买吧。”

“买是要买的,我想。让我仔细看看。打开来,看看外胎—你这坏蛋,你说外胎是好的,这破得都快要穿了。”

“他妈的,果然是破了。哎哟!当初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倒是看清楚了,你这混蛋。一个破外胎,你要卖我们四块钱。我真恨不得揍你一顿。”

“你别生气吧。说真话,我的确没看出来。喂—我看这么办吧,我把这个卖给你,只算三块半。”

“你做梦!我们到下一个市镇去配。”

“我们那个破胎能对付那么远吗?”

“只好对付着开。哪怕只用钢圈,我也要对付着开,反正不让那个混蛋赚到一个钱。”

“你觉得做买卖的人怎么样?他说得对,他做买卖不是开玩笑的。做买卖就是这么回事。你还以为是怎么的?人总得—你看见前面路边上那块招牌了吗?服务俱乐部。科尔马多大旅社,星期二午餐。欢迎,兄弟。那是个服务俱乐部。有个人想起了一个故事。他到一个集会的地方去,把他那个故事讲给那些买卖人听。他说,我小时候父亲给了我一头带笼头的小母牛,叫我把它带去叫公牛‘服务’一下。我照他的吩咐做了,从此以后,我每回听到买卖人谈到‘服务’,我就纳闷儿,不知道吃亏的到底是谁。做买卖的人不得不撒谎骗人,不过他把那取了个别的名目。这是最要紧的。你要是去偷那个车胎,你就是小偷。可是他想拿那个破车胎骗你四块钱,他们可管那叫作正经买卖。”

汽车后面坐着的丹尼要一杯水喝。

只好等一等。这里没水。

“听—是车屁股上的响声吧?”

“说不准。”

响声透过了整个车身。

“有一个垫圈脱落了。还得往前开。听它那嘘嘘叫的声音。找个好地方停一停,我来掀开车头的盖子修一修。可是天哪,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钱也越来越少了。等我们再也买不起汽油的时候,那怎么办?”

后面座位上的丹尼要一杯水喝,小东西是渴了。

“听听那个垫圈嘘嘘叫的声音。”

“哎呀呀!垫圈又掉了。他妈的,内胎外胎全都破了。非换不可了。把那条破胎留起来垫破洞。把它割开垫在车胎磨坏了的地方。”

有些汽车在路边停下来了,拆修发动机,修补车胎。有些汽车像受伤的动物一般,喘息着,挣扎着在六十六号公路上颠簸着往前跑。太热了,机件是松的,轴承是松的,车身嘎啦嘎啦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