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3页)
“所以这两个混蛋马上就撒起谎来,彼此隐瞒着。”
“在影片上,他们的行为倒像是很好。他们对人很客气,你懂吧。”
“我从前看过一个电影,那仿佛是演我的事情,可是影片里的事情比我自己的事情更有趣;那很像我的生活,可是比我的生活更有趣。所以一切情节就更有意思了。”
“唉,我看了真是伤心。我差点儿看不下去了。”
“当然喽—如果你当真信那一套。”
“后来他们结了婚,才把事情弄清楚了,还有那些对他们很凶的人也都明白了。有个家伙本来是神气活现的,后来那个男的戴着大礼帽进来的时候,他差点儿晕过去了。真是差点儿晕过去了。还放了一张新闻片,许多德国兵在练操—好玩极了。”
“一个人如果有一点儿钱,他总是要喝醉的。一喝酒,就会忘掉心里的苦闷,劲头也就上来了。这下他就不寂寞了,因为他脑子里会想起许多朋友来,他就可以找到自己的仇人,把他们消灭了。他坐在干水沟里,底下的泥土都变软了。倒霉的事情模糊起来,未来的事情也不使他害怕。饥饿并不老在他身边纠缠,世界又温和又舒适,你尽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天上的星星低得出奇,好像就在头顶上似的,天空也特别柔和。死亡成了朋友,睡眠就是死亡的兄弟。往事回到心上来了—从前在家乡跟他跳过舞的一个姑娘,她那两只脚长得很漂亮—还有一匹马—那都是很远以前的事了。一匹马和一副鞍子。鞍子上还有雕花。那是什么时候呀?应该找个姑娘来谈谈。那可真是好玩。还可以跟她搞一下。可是这里太热。星星这么低,伤心和快乐的事凑在一起,简直分不清。只想一辈子醉下去。谁说这不好?谁敢说这不好?牧师们吧—可是他们自己也有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些干瘦的女人,可是她们太苦恼了,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要感化别人的人—他们自己却对生活体会得不深,也不懂得什么。谁说不好—星星这么低,真亲热啊,我已经跟宇宙融为一体了。一切都是圣洁的—一切,连我在内。”
“口琴是便于携带的。从你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拿出来,在手掌上敲一敲,把灰尘和口袋里的脏东西和烟草末都抖掉。这就算预备好了。你可以用口琴吹奏各种乐曲:可以吹出轻快的芦笛似的单声调子,也可以吹出和声,或是带和声的旋律。你只要把两只手一弯,就可以奏出音乐,使它像手风琴一般发出哀诉的调子,或是像风琴一般圆润悠扬,也可以使它像山中的芦笛一般尖厉和凄凉。你尽可以把它吹一吹,又放回口袋。它老是在你身边,在你的口袋里。你一面吹奏,一面又可以学到一些新花样,学会用两手调度高低抑扬,用嘴唇调节音调,这都不用别人教你。你到处都可以吹奏—有时一个人在中午的树荫下面,有时在晚饭后女人们洗餐具的时候,在帐篷门口吹奏。你把脚在地上轻轻地踏着拍子。你的眉毛跟着节奏起落。如果你把口琴丢了或是弄坏了,那也损失不大。你可以花两毛五再买一只新的。”
“六弦琴比较珍贵。这东西需要学习才行。左手的手指必定会磨出老茧,右手的大拇指尖上也得有了茧才行。弹的时候要把左手的手指像蜘蛛脚似的伸出去,把磨硬了的指端按到琴弦上。”
“这是我父亲的琴。他第一次教我C调的时候,我还是个很小的孩子。等我学到像他那么好的时候,他就差不多再也不弹奏了。他时常坐在门口听,用脚踏踏拍子。我想试试变调,他就把眉头皱得紧紧的,直到我弹对了,他才高兴起来,舒舒服服地把身子往后一靠,还点点头。‘你弹吧,’他常常这么说,‘弹得不错。’这是把好琴。你看这琴颈磨坏了。这把琴弹过百把万首歌曲,所以把它磨坏了。总有一天,它会像一只蛋似的碎掉。可是你却不能修补,也不能为它瞎操心,否则音调就会走样。在晚上弹奏,隔壁帐篷里还有个吹口琴的。合奏起来声音相当好听。”
“提琴很稀罕,学起来也很难。它不像六弦琴那样在指板上有定音的品,也没有琴师教。”
“你去听一个老头子奏琴,也想试着学学看。可他不肯告诉你怎么奏出重音,说这是秘密。可是我却仔细看着。他就是这样拉的。”
“那把提琴像刮风那么尖厉,声音急促、紧张、尖厉。”
“那把提琴很旧,已经不大像把提琴了。只花两块钱买来的。有人说,有些提琴有四百年了,音调特别柔和,像陈年的威士忌酒那么有滋味。他说那种古琴值五六万块钱。我可不知道。好像是瞎扯。那可是个厉害的老杂种,对不对?要跳舞吗?我可以在弓弦上涂许多松香。哈!那就响亮了。离着一英里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