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新人生》采访节选(第2/2页)
公司企图通过“促销”和形象更新来让每个顾客熟识其产品。因此,如果有一个电视制造商,卖场的电视就会堆成塔状。如果有一个制药公司,药品就会堆成小山或用药片盒堆成纪念碑。如同在一些秘密社团里,身份的创建——“我们”的感觉——极其重要。因此,你会看到公司的名称,被刻在钥匙链上以及各式各样的笔记本上、信封上、铅笔上、手电筒上,他们免费向大众赠送这些礼物。它们带着符号和标识,在顾客心目中产生身份认同,即某种“我们”的意识。
我在书中描写的新人生牌奶糖实有其物,那是我孩童时代的一种品牌。许多其他公司也都仿制这种奶糖,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细节。因为《新人生》与但丁的一部作品同名。但丁在那本书中渲染的氛围,在我的书里也多少感受得到。换句话说,《新人生》指20世纪50年代风行于土耳其的那种奶糖,但同时也指向但丁的同名作品。
子夜时分,当你昏昏欲睡,乘坐巴士驶进了一座小镇。小镇灯光黯淡,楼房破旧。街上空无一人。透过巴士的窗户,你能看到某间房屋正窗帘大开。也许巴士就在那儿停下来等待绿灯。在所有这些活动当中,你会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凝视着这座完全陌生的小镇,凝视着街边那座房屋里敞开的窗帘。你看见屋内人们穿着睡衣在抽烟、看报,或在关电视前看看晚间新闻。每一个乘坐夜班车穿越土耳其的人,都有相同的经历。有时候,我们也许会和那些坐在家里的陌生人目光相对。而你以每小时六十英里的速度奔波至此,顷刻间戛然而止,只是为了看看这些人最困窘、私密、几乎一成不变的生活细节。这个时刻是多么奇异,生活以如此神秘的方式告诉你,世界是由众多各不相同的生活,各不相同的人构成的。当我们打开冰箱,看到罐头和西红柿,或许我们会忌妒过着同样生活的其他人。我们拿自己和他人作比较。我们热衷于选择这样、那样的雷同之物,借以觉得自己也因此而拥有他们的生活。我们梦想和那些人相似,甚至梦想成为他们。被他人的生活所吸引,是为了了解所有人的生活都彼此关联,却又各不相同。
我对苏菲思想[2]很感兴趣,并将它视为文学源泉之一。作为一种修炼术,它通过姿势和动作来训练人的心灵;这方面我不敢完全苟同。但我仍视苏菲文学为文学珍宝。我坐在桌边,作为共和国家庭里的一个孩子,过着在N个层面上效仿西方笛卡尔式理性主义的生活。理性居于我存在的中心。但同时我尽可能地敞开心扉,接纳众多其他书籍、其他文本。我欣然阅读这些文本,却并不把它们当素材。它们给我带来快乐。这种快乐使我的心灵得以提升。不论它抵达哪里,都会认认真真地对付另一个理性的自我。也许,它们正是引发我的书的两极——互相吸引,又相互排斥。
[1]土耳其两大日用电器公司。
[2]亦称苏菲主义,是伊斯兰教的神秘主义。“苏菲”一词的阿拉伯语词根原意为羊毛,因信奉者身穿羊毛褐衫而得名。最初源于《古兰经》的某些经文和穆罕默德的神秘体验。伊斯兰教的虔信者以此规范自身的宗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