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对不起,您是无神论者吗?(第3/3页)
“在我相信自己是个无神论者的那些日子里,我也从来没有过自杀的念头。”卡说。
“非常感谢您能这么坦率地回答我们的问题,”法泽尔说,他稍稍平静了下来。“您的心里充满了善意,可是却害怕相信真主。”
卡看见梅苏特充满敌意的目光,他想离开这里。他的脑子似乎停留在了很遥远的一个地方。他感到内心中有个深深的愿望和幻想在涌动着,可是由于周围的一切,他没法沉浸在这个幻想之中。以后,他会仔细地思考这一时刻,他将明白,头脑中的这个幻想包含着死亡、不信真主和对伊珂的思念。最后一刻,梅苏特又给所有这些加上了另外一个人。
“请您别误解我们,”奈吉甫说,“我们一点都不反对一个人成为无神论者。伊斯兰社会也总是允许有无神论者的。”
“只不过墓地一定得分开,”梅苏特说,“和一个不信真主的人同眠在一个墓地是对信徒灵魂的玷污。那些根本不信真主却在活着的时候成功掩盖住了这一点的无神论者们,不仅在现世,就是在坟墓里也要让信者不得安宁,他们以此为己任。直到末日,我们不但要忍受与他们同在一个墓地的痛苦,在末日到来的那天,我们从坟墓起来的时候,还要面临看到一个不祥的无神论者时的恐惧……诗人卡先生,您没有隐瞒您曾是个无神论者。也许现在您还是如此。那么请您说说,是谁下的这场雪,这雪的秘密是什么?”
他们一起望着空荡荡的车站大楼外,在霓虹灯光中,落向空荡荡的轨道的飘雪。
卡想:我在这个世界上做什么?雪片在远处显得是那么的可怜,我的生活又是多么的可怜。人活着,衰老,消亡。他在想,一方面在消亡,一方面又存在着。他爱自己,像一片雪一样,既欢喜又忧伤地沿着自己生活的轨道走下去。他父亲有种剃须膏的味道,卡想起了他。闻着这个味道的时候,他想起了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的母亲穿在拖鞋里的冰冷的脚,想起了一把梳子,想起了夜里咳醒后自己喝的粉红色的甜甜的止咳露,想起了嘴里的汤匙,想起了构成生活的那所有的细节,所有一切的总和,雪花……
卡感到一种深深的呼唤,这种呼唤是那些只有在灵感降临时才感到幸福的真正的诗人才能感觉到的。四年来第一次有了写诗的冲动:对这首诗的存在,对这首诗的意境,对这首诗的风格和力量,卡是如此确信,因而内心感到无比幸福。他对三个年轻人说有急事,出了昏暗空荡的车站大楼。大雪中,卡仔细构思着要写的这首诗,急匆匆地回到了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