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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的车门在背朝他们的一侧,但他们都听到了压缩空气发出的咝咝声。车厢惨白的灯光下,人影开始晃动。在被绑架参加这场疯狂的追逐之后,那些乘客会是什么感受呢?司机又在做什么呢?金特里看见一个模糊的高大黑影俯在方向盘上,七个乘客开始不情愿地动起来,三个在前,四个在后。他们走路的样子宛如戴着钢支架的小儿麻痹症患者,或者笨拙的提线人偶。他们排着队,拖着沉重的步伐,有序地往前行进。领头的老头儿趴在地上,爬进了小巷,向狗一样边走边嗅地面。

“哦,上帝啊。”娜塔莉惊呼道。

他们撒腿就逃,跳过废墟,浑然不顾手臂和肩膀被砖墙擦伤。金特里发现自己左手仍然提着娜塔莉的行李箱,右手则紧攥着娜塔莉的手。小巷尽头拉着一张生锈的铁丝网。金特里听见身后传来野兽般沉重的喘息。他松开娜塔莉的手,抱着行李猛地向前冲去,把铁丝网撞开。

他们跑进一条街,右边是死胡同,但左边向下延伸,从漆黑的铁路高架桥下穿过,继续向北,穿过亮着灯的联排房屋。金特里选择左转,但还没跑到破烂的人行道就被娜塔莉超过了。有人钻过了铁丝网。金特里转头,越过肩膀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白发男人像多伯曼氏短尾狗一样爬过倾斜的石板。金特里抽出鲁格尔手枪,发足狂奔。

铁路桥下的阴影中有暗冰。娜塔莉先跑进去,金特里看见她身子一斜,整个人重重地摔进了阴影里。他赶紧停步,但还是脚下一滑,单膝跪在了地上。

“娜塔莉!”

“我很好。”

他循声摸过去,帮她站了起来。“我要把你的行李箱放这儿。”他说。

娜塔莉大笑一声:“走吧。”他们进入一条两侧停满车的街道,大多数都是报废车辆,让整条街显得更窄了。楼房里没有半点光亮,但偶尔会从联排房屋的窗户中透出灯光。路上没有街灯。金特里听见山上传来啪啪啪的脚步声,在铁路桥下回荡。那个人影跌倒时并没有发出喊叫或咒骂,只听得到他在结冰的砖块上摸索的声音。

“那边。”金特里大喊,推着娜塔莉朝一百英尺外山上第一座亮灯的房子前进。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到达三级台阶的水泥门廊时都有些站立不稳了。他转过身警戒后方,娜塔莉敲门呼救。一个黑影拉下一片破烂的百叶窗瞅了一眼,但没有人应门。“求求你们了!”娜塔莉尖叫起来。

“娜塔莉!”金特里喊道。穿着又破又脏的西装的男人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缩短他们之间最后三十英尺的距离。借助从窗户中透出的光,金特里看见他翻白的眼睛和张大的嘴,口水从唇边流到下巴和衣领上。金特里用鲁格尔手枪瞄准了对方,扳起了击铁。但他又落下击铁,放下了枪。“去他妈的。”他说,肩膀下垂,迎接来人的冲击。

袭击者全速撞到金特里的肩上,但被挡了回去,背朝下落在人行道和最矮的台阶之间,脑袋砰的一声撞地后弹起。金特里探过身子,老人却一下子爬起来,不顾从蓬乱头发中滴落的鲜血,径直朝金特里的脖子咬去,嘴里的假牙咔嗒作响。治安官一把揪住他的翻领,将他甩到街上,紧接着松手。那人落在地上,打了个滚,发出仿佛带着笑的兽性怒吼,大口喘息着。金特里用鲁格尔手枪的枪管将他击倒。他趴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金特里坐在最低的台阶上,脑袋夹在双膝之间。娜塔莉对着门又踢又砸:“请让我们进去!”

“我是警察!”金特里用最后的气力喊道,“让我们进去。”但门依然没开。

桥下传来更多脚步声。“上帝啊,”金特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记得……索尔说……上校一次……只能操控……一个人。”

一个高个子女人从桥下的阴影中现身。她没有穿鞋,正手持利刃奔过来。

“快走。”金特里说。他们往山上跑了三十英尺,听见拐弯处传来公交车的怒吼。闪烁的车灯照亮了左侧联排房屋的砖墙。

金特里搜索着小巷、空地,或者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但身后是连绵不断的联排房屋,他们只有往下跑到一百二十英尺外的铁路桥。“回到那边去!”他大叫,“爬上铁路路基。”他转过身,那个没穿鞋的女人刚好冲过了最后十英尺,撞进他的怀里。两人跌倒在湿冷的街上,扭打翻滚。金特里扔掉鲁格尔手枪,挡住她的头和一张一合的嘴,努力勒住她的脖子。这个女人非常强壮。她转过头,深深地咬进他的左手。金特里握紧拳头,朝她下巴袭去,但她的脑袋一垂,用颅骨挡住了大部分冲击。金特里把她推开,思考着如何既把她打晕,又不至于伤她太重。她的右手趁机绕到他的胳膊下。金特里感到一个冰冷的物体刺入体内,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用剪刀又扎了一下。她举起手臂,正要发起第三次袭击,金特里一个大抡拳朝她打去。这一拳力道极大,倘若击中,她的脑袋说不定都会被打掉。但他没有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