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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威利?”哈罗德问,“先前说要同威利谈判并且邀请他加入俱乐部都是扯淡咯?”

“是的。”巴伦特说,“如果可能的话,我会亲自负责俱乐部的运作,但我绝不会让那个前纳粹坐上谈判桌。”

“那为什么……”哈罗德顿了顿,思考片刻,“你认为开普勒和萨特要造反?”

巴伦特笑了:“我认识吉米很多年了。我第一次看见他布道,是四十年前,在得克萨斯的一个帐篷里。他的念控力并不集中,但强大得不可阻挡。他能以上帝的名义,让满满一帐篷大汗淋淋的不可知论者心甘情愿地听他摆布。但吉米老了,他很少运用真正的念控力,而是越来越依赖于他建造的布道设施。我知道上周他让你去了他那个原教旨主义的魔法王国……”巴伦特举起一只手,阻止了哈罗德的辩解,“没关系的。吉米肯定告诉过你,我会知道这件事,也会表示理解。我相信吉米不会造反,但他察觉到了可能的权力结构变化,并且想在尘埃落定之后,站在最终胜利的一方。威利的干扰,从表面上似乎改变了微妙的平衡。”

“但事实上没有?”哈罗德说。

“是的。”巴伦特说,声音轻柔却坚定,“他们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实。”巴伦特伸手打开他们面前矮桌的抽屉,取出一只复动式半自动手枪。“拿起枪,托尼。”

“为什么?”哈罗德问,忽然毛发倒竖。

“这把枪是真的,而且上了子弹。”巴伦特说,“请你拿起来。”

哈罗德接过枪,松垮垮地拿着。“好吧,你要我干啥?”

“瞄准我,托尼。”

哈罗德眨了眨眼。无论巴伦特想证明什么,他都不愿意被卷进去。他知道海恩斯和其他警卫就在附近。“我不想瞄准你。”哈罗德说,“我不喜欢这些该死的游戏。”

“瞄准我,托尼。”

“你自个去玩儿吧。”哈罗德说,起身打算离开。他挥了挥手,表示没兴趣奉陪,然后朝亮着红灯的螺旋楼梯最上层走去。

“托尼,”巴伦特说,“过来。”

哈罗德感觉自己仿佛撞到了塑料墙上。他肌肉痉挛,全身冒汗。他奋力向前冲,试图远离巴伦特,但这只能让他双膝跪地。

有一次,是四五年前,在同威利的一次对话中,那个老家伙曾经试图对他使用念控力。哈罗德向威利问起多年前他在维也纳进行过的游戏,于是威利友好地展示了一番。哈罗德对女人运用念控力时,就像是用温暖的波浪将她们包裹,但威利的攻击要猛烈得多,哈罗德感觉颅骨突然遭到重压,脑子嗡嗡作响,自己如同被囚禁在极小的空间里,压抑而恐惧。但哈罗德并没有丧失自控力。哈罗德立刻意识到,威利的念控力比自己的强大得多——他想到的表述是“更野蛮”——但威利大可以操控别人来攻击他,而用不着直接操控他。“没错,”威利说,“道理就是这样的。我们本可以互相攻击,但操控者是不可以被操控的,不是吗?我们通过操控第三方来互相较量,对不对?这很可悲,但国王之间不必亲自动手厮杀,托尼。记住这一点。”

哈罗德记住了,但巴伦特显然没有这种顾忌。“过来。”巴伦特说,他的声音依然很柔和,很克制,但它的回音填满了哈罗德的颅骨,填满了舱室,填满了宇宙,就连星星都开始晃动起来,“过来,托尼。”

哈罗德跪在地上,双臂、脖子、身体上的肌肉都紧绷着,然后被向后一拉,后背着地,就像特技演员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拦住,从马上坠落下来一样。哈罗德的身体不住地痉挛,穿着皮靴的双脚敲击着地毯。他紧咬牙关,双眼鼓圆,仿佛就要从眼窝里掉出来。哈罗德感觉自己想要尖叫,但他知道这叫声永远也出不了喉咙,只会不断地累积压力,最终将喉咙撑爆,血肉横飞。他躺在地上,双腿僵硬,不断抽搐,双臂的肌肉反复地紧缩又舒展,双肘陷入地毯,手指弯曲成钩状,慢慢向后朝那个坐着的人影移过去。“过来,托尼。”托尼·哈罗德乖乖地服从命令,如同一个正在学习如何仰面爬行的婴儿。

脑袋碰到低矮的咖啡桌时,哈罗德感觉意志之钳松开了他。他的身体骤然放松,差点儿小便失禁。

他翻过身,双膝跪地,额头贴在桌面的黑色玻璃上。

“瞄准我,托尼。”巴伦特继续用和蔼可亲的口吻说。

哈罗德突然怒不可遏,杀意在胸中沸腾。他的双手颤抖着朝枪伸过去,握住枪把,举起枪……

枪管还没有举到水平的位置,他就感到恶心想吐。许多年前刚到好莱坞的时候,哈罗德得了肾结石,痛得死去活来。后来一个朋友告诉哈罗德,那种疼痛的感觉就像是后背被人捅了一刀。但哈罗德不这么看。他小时候同芝加哥黑帮混的时候,后背曾经被人捅了一刀,但肾结石的疼痛远甚于此。那感觉就像是有人从身体里面往外扎一样,尖利的刀刃划过内脏和动脉。在难以想象的疼痛之外,还伴随着恶心、呕吐、痉挛和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