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第2/2页)
“眼看就要放暑假了。”
本多说。
“不过,要等考完试才放假呢。”
透正把待客的薄荷巧克力薄片放在嘴里,用整齐的门牙咬嚼着。这时他移开巧克力,回答道。
“你那吃法像只松鼠哩。”
本多笑了。
“是吗?”
透快活地笑了,他未受到任何伤害。本多望着他那微笑中的细白的面颊,心想,到了夏季,今年应该让那双面颊晒得黑一些。不过再怎么着,他那肌肤一向不会长粉刺的吧。本多从抽斗里拿出一枚照片,按照先前想好的自然的表情,放在透面前的桌子上。
透拿起照片的态度就是一道风景,本多从头至尾看个仔细。透首先以门卫审视通行证的神情,严肃地注视着照片,抬起探寻的目光朝着本多倏忽一瞥,接着又立即回到照片上来。这回,眼看着少年的激动之情背叛了好奇,他的脸孔一直红到耳根。透把照片放回桌上,将手指捅进耳眼儿胡乱地抓摸一番。接着,稍显生气地说道:
“长得好漂亮啊!”
本多想,多么完美的反应!透将同年龄相应的凡庸的内心激动(尽管是如此突如其来的场合),几乎诗一般地完成了。其实,本多忘了,所有这一切,只不过都是透按照本多所希望的那样,做出的反应罢了。
这是个复杂的综合性的作业。为掩饰微妙的羞耻,甚至借助粗暴,这些都仿佛是本多的自我意识本身瞬间里扮演着少年这一角色。
“怎么样?想不想见见她呢?”
本多平静地问。在他窥视少年接下来的反应时,想到事情能否如愿以偿,从而又产生一种不安,由此引起一阵顽固的咳嗽。透实际上已站起身来,绕到本多身后为他捶背。
“这个……”
透一时支吾起来。他站在父亲背后有种放心感,透的眼睛放肆地闪着光亮,心里忖度着:
“没有白等,终于有了值得伤害的人物啦!”
他的背后,窗外在下雨。雨水洒在熏蒸过的树皮上,映着窗内的灯光,犹如黑色的油汗淋漓而下。……夜晚,沿着高架线奔驰的地铁电车,在这一带轰鸣不止。不久又钻入地下,瞬息之间,那一排车窗内灿烂的灯火,伴同父亲不间断的咳嗽,一起进入透的梦境。然而,这一夜任何地方都不见船舶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