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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人拦住她们问:“坐船吗?”要她们坐小木船夜游麓江。柳依依问:“多少钱?”那人说:“三十。”柳依依摇头说:“十。”苗小慧说:“我们上去吧,我来安排。”

夜色四合,两岸的嘈杂声都听不见,只有船上的马达在嘟嘟响着。江水在岸上看着并不宽,也不急,到了江心感到了它的浩浩荡荡。两人用手拂着水,风迎面吹着,把衣服鼓起来,月亮也被船泛起的水波震碎了。她们抬头看城市的夜景,有的高楼在夜色中灯火辉煌,有的在黑暗中显出挺拔的身影。远处的桥上一辆辆车缓缓驰过,喇叭声隐约可闻。柳依依说:“好爽啊。”苗小慧说:“要你是跟男朋友来就更爽了。”柳依依很兴奋,不停地说话,突然发现苗小慧沉默不语,就攀着苗小慧的肩说:“怎么了你?”苗小慧说:“突然心里就难过了。”说着鼻子一抽一抽地哭了。柳依依说:“怎么了你?”苗小慧说:“没什么。”又说:“我真的活到四十岁就不想活了,那时候谁还会有情绪跟你来坐船呢。那时候江上轻风山间明月还是这么美好,可我不美好了,这美好对我也没意义了。”柳依依说:“到那时有那时的美好。”苗小慧说:“那是骗自己玩的,打肿脸装肥,男人谁会这么看?我们谁又能永葆青春呢?这不是个迟早要上演的人生悲剧吗?男人到那天还有一场大戏要唱,还有很多精彩故事上演,可女人呢?谁看见过四十岁的女人在茶楼咖啡厅跟一个男人促膝谈心?她丈夫不会,别人就更不会了。我真的受不了那种冷落。”船夫隔着船舱问她们要不要喝水,用一个茶缸从江中舀了水,自己喝了,又舀一杯,送到船头来。月亮悬在高楼之上,像观音的面庞,安宁而明净,给人间温柔的注视。船漂下去,快赶上月亮似的,可过了一阵,还是不近不远的那点距离。苗小慧指了江中漂着的月亮说:“人生虚得很,也快得很,就像那个月亮,又像那个水。”柳依依说:“别想那么多。”苗小慧说:“我本来也不想去想,可还是想起来了。我的邻居,我讲给你听吧。那年我刚进初中,也懂事了。我家对面搬来一对年轻夫妻,原是医学院的同学,都当了医生,二十八九的样子,女的长得好呢,男的也长得好呢,相亲相爱的样子呢,引来多少羡慕的眼光!后来生了个女儿也长得好呢。可没几年,女的看着看着就不行了,眼角皱纹也有了,脸上斑也有了。男的还是青春焕发,跑到外面去跳舞。可能出了点什么问题,女的就吵,跑到我家对我妈哭诉,说男的当年怎么怎么追她才追上的。可女人说当年有什么用呢?男的对她说,你不要吵,吵散了我往二十岁找,你就要往五十岁找了。结果真的吵散了,男的真的找了个二十出头的,女的真的找了个近五十岁的。我一路看过来,真的寒心呢。最寒心的是那个女儿,刚生下来她爸爸抱着她一口一个公主,说等她十八岁要给她买辆皇冠车,可怜公主不到八岁,她爸爸就跑了。那小姑娘原来聪明伶俐,这次寒假回去,看她怎么有点呆了。男人的欲望是要有人来付账的啊!这从头到尾不到十年的事,我一路看过来,真的心寒呢,兔死狐悲呢。趁着还有十来年,有一天算一天,瞎折腾一下算了,懒得认真了,有什么意义?”柳依依听着,沉默了半天,说:“那世界上还有什么事值得认真呢,我们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