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5页)

从河边归来的路上,他又突发奇想地掉头爬上了西风寨。

他站在西风寨的老鹰崖上,放眼而望,西风寨被一圈圈绿色裹着,一幢幢碉房就掩映其间,时隐时现地如一座深藏不露的古炮台,炮台与炮台之间便是四处林立的碉楼,有的雄赳赳地站立在碉房中,被称为家碉,家碉多的可达四根五根,传递着家兴业大、人丁旺壮的信息;有的直挺挺地矗立在蓝天下,横空而去,傲视苍穹,被誉为寨碉,成为西风寨幸福和吉祥的守护神;有的孤守山梁,独处溪畔,迎风而啸,临水而站,视为风水碉,接风纳水,护山佑江,让这方好风水养育这方老百姓;还有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自己拔得很高,常与云舞,时与鹤伴,这便是信号碉了,一有风吹草动,桑烟缭绕,告之敌情,一直到很远的地方。

文星从来都没有这么细致地观察过这山这水这楼这碉,他怎么都想不到以前让人恨得咬牙的穷山恶水,如今却又让人感到亲切和融入,这些碉浓缩了一个民族一段非常耀眼的历史,是世界建筑史上的奇观——单独时是一座古堡,集中时又成为一个城堡,西风寨就是城堡的缩影。临近黄昏时,那些从山而归的洁白的羊群,那些由田而回的农人从夕阳的余光中悠然自得地走进这幅水墨丹青之中,炊烟袅娜而起,淡淡地在空中羽化开去;入夜,西风款款吹来,让寨子舒缓地进入恬淡的温馨之中,匀匀的酣声被风吹出很远很远。

晚上,文星怎么也睡不着了,他被这些东西鼓荡着、激动着,没有想到啊,家乡有这么多让他可以去遐想,可以去描绘,可以去挖掘,可以去创作的地方,这些东西要是都用创意文化去做,做出来该是多么好的一件至臻艺术品呀。他在心里构思着一个方案,两个方案,但都不中意,他还找不到感觉。

早晨,他急匆匆地又爬到石纽山上,在禹王庙的残垣断壁中去寻找那些旧年的香火给这位伟人留下的思念的余温,去聆听伟人给大地的谆谆告诫。他站在山脊上,西望岷江,湍湍江水澎湃入怀;东眺岷山,座座奇峰威武奔放。是啊,这应该是出伟人的地方。从石纽山下来,他又去了洗儿洞,清流自上而来,红水因洞而彩,能听见大禹那划破天宇的啼叫,也能看见他喝令江河的怒吼。从洗儿洞再向西北方向行去,绝壁上面便有“禹迹”的古书真迹,墨香穿越时间的隧道沁人心脾,那些在石壁上自然而成的纹路构成天书似的人文崇拜,表达了这个崇拜过女人,或这个从姜姓部落走过来的民族的齐天接地的自然叙述。

文星没有回去,他坐在刳儿坪上,任由江风沐体,任由岷江洗炼,他相信神禹圣帝会在这时给他力量开他心智启他慧根成全他,同时也成全这个民族伟大的梦想、久有的夙愿。风从耳边吹过,越来越大的风扑打着他卑微的躯体,让他感到暑热顿消,爽哉快哉,乐哉神哉,能在伟人出生的地方透过时间的隧道和伟人对话实在是一生的幸事。他眼前呈现出大禹骑黄龙顺江而下的画面,雄姿英发,成竹在胸,天下平安由此而生。

文星整夜整夜地想这些东西,想让这些折磨得他心花闪闪的东西成为一件件商品,成为一个个景点供人们去品味,去观赏,去留意。但几天之内他总找不到一点什么可以兴奋的地方。他在百思不得的情况下,又爬上了涂禹山,看了涂山氏后,他又到禹碑岭去看那树将碑包裹的奇观,人们的思念如水而泛呀。他抚摸着树,抚摸着碑,都是凉凉地往心里钻。

他把心里的这些话跟妈妈讲,妈妈啥话也不说,只看着他莫名其妙地笑。他只好和武生讲,父亲说:“去找你舅舅吹吹。”

文星和多吉一起到了热水塘,多吉说一则可以远离喧嚣,二则可以清心解乏,三则可以静心谋划。他也是早就有些想法,专家们也有全面开发的思路,就是难有一个好的方案。

他俩把自己泡在温泉里,慢悠悠地搓着自己的身体,让身心全部放松下来,或者干脆就枕着崖石合上眼享受硫磺味掠过的氤氲之美,解毒之气。他俩都睡去了,整个热水塘沉浸在静谧之中,醒来时,西山已吞吃半个日头,他俩才就着矿泉水吃了一些干粮和熟食。

就这样,他俩在热水塘泡了三天,所有的疲惫都随水而去,只有开发的方案在他俩的商量下基本成型。舅舅和外甥都觉得有意思,会心地笑了。

路过官寨时,他们又停了下来,钻进了官寨。

宝姝是自己回到桃花寨的,文星从乡政府出来第一眼就看见她了,她也看见文星了,视而不见,照样径直往家里走,文星跑上去和她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