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 如 是 我 闻 四(第17/34页)

紫衣:紫色的袈裟是僧人“大衣”之上的特殊服饰,只能在大法会或者朝见帝王时才可穿着。

阇(shé)黎:梵语“阿阇黎”之省,意为高僧。也泛指僧人、和尚。

餍饫(yàn yù):形容食品极丰盛。

苞苴公行:公开用金钱、财物贿赂别人。

簠(fǔ)簋(ɡuǐ)不饰:指为官不清正廉洁。

译文

戴遂堂先生说:曾经见到一个高官,四月八日在佛寺拜祝、诵经、放生。这个高官在花丛散步时,偶遇一个行脚僧,合掌问道:“您到这里来干什么?”高官答道:“做好事。”又问:“为何今天做好事?”答道:“这是佛祖诞生的日子。”又问:“佛祖诞生的日子才做好事,其馀三百五十九天都不该做好事吗?您今天放生,是看得见的功德;不知你年年厨房里杀生,抵得上你今天放生的数目吗?”高官一下子回答不上来。接待宾客的和尚上前喝道:“贵人护法,三宝增光。你一个穷和尚,怎么敢胡说八道!”行脚僧边走边笑道:“紫衣和尚不说,所以穷和尚不得不说了。”甩着胳膊径自出门,不知去了哪里。一个老和尚偷偷地感叹道:“这个师父太不懂世事,不过对我们佛教中人来说,好像是突然听到狮子吼一样。”

从前五台山的高僧明玉曾说过:“心心念佛,则恶意不生,不是每天念几声就算是功德了。日日持斋吃素,就可永远消除杀生的罪孽,不是每月吃几天斋就算是功德了。平时大鱼大肉,整天吃喝,而每月规定哪天哪天不吃肉,就是说善人。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公开接受贿赂,贪婪成性,而每月规定哪天哪天不受钱,就能称之为廉洁的官吏吗?”这和那行脚僧说的,好像很相似。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杏浦则说:“这是为他们的教派说法的。士大夫终身吃素,势必做不到。能够几天持月斋,那么这几天可以减少杀生;能够有几人持月斋,那么这几人可以减少杀生,不是比完全不持斋要好吗?”这也是见仁见智,各自说明一个道理。只是不知道假如明玉在,还会有辩驳的话吗?

恒王府长史东鄂洛,据《八旗氏族谱》,当为“董鄂”,然自书为“东鄂”。案牍册籍亦书为“东鄂”。《公羊传》所谓“名从主人也”。谪居玛纳斯,乌鲁木齐之支属也。

一日,诣乌鲁木齐,因避暑夜行,息马树下。遇一人半跪问起居,云是戍卒刘青。与语良久,上马欲行。青曰:“有琐事,乞公寄一语:印房官奴喜儿,欠青钱三百。青今贫甚,宜见还也。”次日,见喜儿,告以青语。喜儿骇汗如雨,面色如死灰。怪诘其故,始知青久病死。初死时,陈竹山闵其勤慎,以三百钱付喜儿市酒脯楮钱奠之。喜儿以青无亲属,遂尽干没。事无知者,不虞鬼之见索也。竹山素不信因果,至是悚然曰:“此事不诬,此语当非依托也。吾以为人生作恶,特畏人知;人不及知之处,即可为所欲为耳。今乃知无鬼之论,竟不足恃。然则负隐慝者,其可虑也夫!”

译文

恒王府的长史东鄂洛,据《八旗氏族谱》,应该是“董鄂”,但他自己写作“东鄂”,案牍册籍也写作“东鄂”。这是《公羊传》所说的“名从主人”。因故被贬谪到玛纳斯,这里归属于乌鲁木齐。

一天,他去乌鲁木齐,因为天气太热就赶夜路,在树下歇马。遇见一个人半跪着向他问好,自称是戍卒刘青。东鄂洛和他说了好一会儿话,上马要走。刘青说:“有件小事,求您传一句话:印房官奴喜儿,欠我三百钱。我如今很穷,他应该还给我。”第二天见到喜儿,东鄂洛将刘青的话告诉了他。喜儿一听,顿时汗流如雨,面色如死灰。东鄂洛觉得奇怪,就询问他,才知道刘青早已病死很久了。当初他死时,陈竹山念他勤谨,把三百钱交给喜儿,让他买些酒肉纸钱祭奠刘青。喜儿因为刘青没有亲属,就把钱私吞了。这事谁也不知道,没想到鬼会来索要。陈竹山素来不信因果,听到这些才惊惧地说:“此事不假,这话并非是假冒的。我以为人活着时作恶,只怕别人知道;在人不知道的地方,就可以为所欲为。如今才知道无鬼之论不足为凭。这么说来暗地里干了亏心事的人,可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