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一 · 槐 西 杂 志 一(第16/45页)

杨铁崖词章奇丽,虽被文妖之目,不损其名。惟鞋杯一事,猥亵淫秽,可谓不韵之极,而见诸赋咏,传为佳话。后来狂诞少年,竞相依仿,以为名士风流,殊不可解。闻一巨室,中元家祭,方举酒置案上,忽一杯声如爆竹,剨然中裂,莫解何故。久而知数日前其子邀妓,以此杯效铁崖故事也。

注释

鞋杯一事:鞋杯,又名“双凫杯”、“金莲杯”,指置杯酒于缠足妇女之弓鞋内,载以行酒。元代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二十三:“杨铁崖耽好声色,毎与筵间见歌舞女有缠足纤小者,则脱其鞵载盏以行酒,谓之金莲杯。”

译文

杨铁崖的诗词文章奇妙绚丽,虽然被人看作文妖,但并不损害名声。只有将酒杯放在妓女鞋子里行酒这件事,猥亵淫秽,可以说是不雅到了极点,却被人吟诗作赋赞叹,传为美谈。后来,那些放荡的年轻人竞相模仿,认为这是名士的风流逸事,真是太不可理解了。听说有家富豪,中元节祭祀祖先,刚把斟满酒的杯子放在供桌上,忽然有一只杯子声如爆竹,从中间裂开,没有人能够解释其中的缘故。时间一久,才知道祭祀的前几天,这家富豪的公子招妓饮酒,曾经模仿杨铁崖的行为,用过这只酒杯。

太常寺仙蝶、国子监瑞柏,仰邀圣藻,人尽知之。翰林院金槐,数人合抱,瘿磊砢如假山,人亦或知之。礼部寿草,则人不尽知也。此草春开红花,缀如火齐,秋结实如珠。《群芳谱》、《野菜谱》皆未之载,不知其名。或曰:“即田塍公道老。”此草种两家田塍上,用识界限。犁不及则一茎不旁生,犁稍侵之;即蔓延不止,反过所侵之数。故得此名。余谛审之,叶作锯齿,略相似,花则不似,其说非也。在穿堂之北,治事处阶前甬道之西。相传生自国初,岁久渐成藤本。今则分为二岐,枝格杈桠,挺然老木矣。曹地山先生名之曰“长春草”。余官礼部尚书时,作木栏护之。门人陈太守渼,时官员外,使为之图。盖醲化湛深,和气涵育,虽一草一虫,亦各遂其生若此也。礼部又有连理槐,在斋戒处南荣下。邹小山先生官侍郎,尝绘图题诗,今尚贮库中。然特大小二槐相并而生,枝干互相缠抱耳,非真连理也。

注释

磊砢:众多堆积的样子。

火齐:宝石名。

译文

太常寺的仙蝶、国子监的瑞柏,有幸得到皇上的题咏,无人不知。翰林院的金槐,好几个人才能抱过来,树身上木瘤累累像假山,也有人知道。但礼部衙门的寿草,却很少有人知道。寿草春天开红花,像聚集连结的红宝石一般;秋天结果,像珠子一样。《群芳谱》、《野菜谱》中都没有关于寿草的记载,不知道它的名称。有人说:“这就是叫田塍公道老的那种草。”这种草种在两家的田界,用来识别界限。犁田时如果不碰到它,那就一点儿旁枝也不长;如果犁稍微碰到一点儿,旁枝就会蔓延生长,盖过多占的田界。所以得到“公道老”的名称。我仔细观察这种草,叶子呈锯齿形,和“田塍公道老”大体相像,它的花却不像,所以我认为上述说法不对。这种寿草生长在礼部衙门的穿堂以北、办事处台阶前甬道以西的地方。相传草生长于开国之初,天长日久,渐渐长成藤科植物。如今它分成两枝,枝杈繁茂,挺拔直立简直成了一棵老树。曹地山先生把它称为“长春草”。我担任礼部尚书的时候,曾经叫人做了木栏杆加以保护。我的学生陈渼太守,当时任礼部员外郎,我还请他画了一幅图画。这是因为教化深厚,天地祥和之气滋生孕育,即便是一草一虫,也都这么生机勃勃。礼部还有一棵连理槐,在斋戒处的南边屋檐下。邹小山先生任礼部侍郎的时候,曾经为这棵连理槐画了一幅图,并在图上题了诗。这幅画如今还保存在府库里。这不过是大小两棵槐树挨近了生长,枝干互相缠抱而已,并不是真正的枝杈相连的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