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二 · 槐 西 杂 志 二(第42/43页)
至于用金、木、水、火、土来算命的学问,传说是从唐朝人张果开始的。可他的学说在典籍中没有记载。考查《列子》上说,人禀承天命,隶属于星辰,命中该吉则吉,该凶则凶,命数早已注定,即使鬼神也不能改变,即使有超凡才智的人也无力回天。王充在《论衡》中指出,自然界给人元气而众星散布光明。天施予元气而众星之气也就包含在其中了。人的命运取决于含气的多少,元气充足生命才能生长,该贵则贵,该贱则贱。尊贵的人有等级高低的差别,富裕的人钱则有多有少,这些差别都是人所归属的星位的大小尊卑决定的。因此利用五星算命,自古就有,不一定是从张果开始的。此外,韩昌黎的《三星行》中写道:“我出生的时刻,正值月亮居于南斗之位,牛宿用力昂起犄角,簸宿张开了簸箕口。”杜牧给自己写的墓志铭说:“我出生时正值角宿、星宿、昴宿、毕宿同时出现在中天,而角宿居于主疾患、厄运、生杀的第八宫,即‘疾厄宫’,也叫做‘八杀宫’,当时土星正守在这里,而木克土,火克木,火星不久将紧随木星运行到土星所守的位置。星工杨晞说:‘木星守于张宿,刚好角宿处于第十一福德宫。木星是福分大的星,所以您不会有忧患。’我认为,我担任湖州刺史还不到一年就被提升为中书舍人,当然是木星把福分带给了角宿,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而火星步木星后尘,运行到土星所守的位置,又把死亡带给了角宿,这对我来说也是应该的。”这种五星算命的说法,本来起源于唐代,占卜的方法也和今天没什两样。术士们假冒张果的名字,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只不过他们伪托的书籍,语言都俗不可耐,水平远在李虚中的《命书》之下,决不是唐人的作品。
霍养仲言:一旧家壁悬挂《仙女骑鹿图》,款题“赵仲穆”,不知确否也。仲穆名雍,松雪之子也。每室中无人,则画中人缘壁而行,如灯戏之状。一日,预系长绳于轴首,伏人伺之。俟其行稍远,急掣轴出,遂附形于壁上,彩色宛然。俄而渐淡,俄而渐无,越半日而全隐。疑其消散矣。余尝谓画无形质,亦无精气,通灵幻化,似未必然;古书所谓画妖,疑皆有物凭之耳。后见林登《博物志》载北魏元兆,捕得云门黄花寺画妖,兆诘之曰:“尔本虚空,画之所作,奈何有此妖形?”画妖对曰“形本是画,画以象真;真之所示,即乃有神。况所画之上,精灵有凭可通。此臣之所以有感,感而幻化。臣实有罪”云云。其言似亦近理也。
注释
赵仲穆:赵雍(约1290—1360),字仲穆,湖州(今属浙江)人。赵孟頫次子。元代书画家。
译文
霍养仲说:有个大户人家,在墙上悬挂了一幅《仙女骑鹿图》。落款是“赵仲穆”的名字,不知是不是他的真迹。仲穆名赵雍,是赵松雪的儿子。每当屋子里没人的时候,画中人就沿着墙壁走动起来,像是走马灯的样子。有一天,人们预先用长绳系在画轴上,埋伏下等候着。等到画中人走得远一点儿时,赶快把画轴拽出屋子,画中人只好将形象附在墙壁上,色彩还很鲜艳。过了一会儿,色彩渐渐变淡,渐渐消失,过了半天连轮廓也没有了。人们怀疑它消散了。我过去总认为画上的东西既没有质地,也没有精气,说它能通灵幻化,似乎不可能。古书记载的那些画妖,我怀疑都是有妖怪借图画形象来现形而已。后来看林登的《博物志》,记载北魏的元兆,抓住了云门黄花寺的画妖,元兆责问它说:“你本来是空虚的,是画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有你这种妖怪的体形呢?”画妖回答说“形貌本来就是画,既然是画就应该形态逼真;逼真的形态显示出来的,就具有神灵。何况把人画到了图画上,精灵有了具体事物依靠凭借,就可以通灵。这就是我得到生活真实形象的感召,终于幻化成妖怪的原因。我确实有罪”等等。这种说法似乎有道理。
骁骑校萨音绰克图与一狐友。一日,狐仓皇来曰:“家有妖祟,拟借君坟园栖眷属。”怪问:“闻狐祟人,不闻有物更祟狐,是何魅欤?”曰:“天狐也,变化通神,不可思议;鬼出电入,不可端倪。其祟人,人不及防;或祟狐,狐亦弗能睹也。”问:“同类何不相惜欤?”曰:“人与人同类,强凌弱,智绐愚,宁相惜乎?”魅复遇魅,此事殊奇。天下之势,辗转相胜;天下之巧,层出不穷。千变万化,岂一端所可尽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