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芦园(第2/6页)

就在他茫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时,谢映之悠然走到窗前。

时近正午,窗外春色明艳,一束阳光恰好落到了那如羽白衣上,灼目耀眼。

谢映之的声音也像山间的春雪融入了潺潺冰泉中,“听说燕州冬日,十丈雪原,冰封千尺,天地辽阔,长风如吟,待到朝阳初升,更是红妆万里,江山如画。莽莽林海中有成群的野马,浩浩荡荡,驰骋四野……”

“那是天然的牧场,也是无垠的战场,马踏冰河,雪满弓刀,不由便想去看一看。”

他的声音清悦明澈,魏瑄仿佛在他的话语间感到掠耳而过的长风,呼啸着卷起漫天碎雪扑面而来,迷乱的视线里,铁马踏破冰河激起一片喧嚣。

那是久违的战场,也是逼近的北伐。

谢映之寥寥数语,像数点火星落入他幽沉如潭的眸底。

铁窗外阳光耀眼,而他正年少。

身处龃龉的监狱,满腹幽晦的心事,尚有一腔血勇,不甘沉寂。

魏瑄默默注视着那阳光下清修的背影,有些人真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动人心。

“殿下你说是不是?”谢映之回头,唇边掠过若有若无的笑意。

仿佛不识人间烟火般的一笑,却让魏瑄的心弦一抽,在深处激出轻微的振响。

谢映之了解他。他了解他们每个人。

那么,他常年在萧暥身边,萧暥心中所思所想是否早就被他看透,被他掌握。

心中的猜疑一旦滋生,就如蛛网般密密匝匝包裹上来,魏瑄不由自主地接着想到,若是如此,这半年来谢映之以避嫌之名阻止皇叔与萧暥来往,又将他遣至玄门,使得萧暥身边除了那个容易拿捏的云越,再无旁人,他真的是为了全局?

换句话说,谢映之在和萧暥朝夕相处间,他到底是谋全局胜负,还是谋已欲私情?

窗外乌云遮住了阳光,显得他一双墨色的瞳仁晦明不定,“先生认为我想去北国游赏?”

“如今四月雪融,春苗初长,满地泥泞,道路难行。还不是北上的好时机。”谢映之道,

“目前北境敌寇未平,悠游不合时宜。”魏瑄眸色又深了几分。

眼下他们和北宫达之间剑拔弩张,大敌当前,谢映之难道是专程来狱中闲论风花雪月的?还是说谢映之到目前为止还在试探他?

这是有多么忌惮他,多么不信任他?

但现在不是相互猜忌的时候。

监室内寂静无声,魏瑄一双深黑沉冷的眸子静静凝视着谢映之,“倘若先生对目前的局势还没有谋划,我有一计,权且抛砖引玉。”

他快速将自己的对策说了一遍……

“如此北宫达就没有了南下用兵的口实。而且此人重虚名,必不会杀我,至多是请我逗留北国赏雪。”

末了他借谢映之的话,轻描淡写地把囚禁北境说得委婉暗讽,也没有挑明,只模棱道,“先生在大梁,也可以放心了。”

“我可不放心。”谢映之笑了笑,走回榻前洒然坐下。

魏瑄眉头一皱,跟上前道,“先生如何才能信任我一次?”

“殿下若远赴北国,陛下无子嗣,倘使将来有恙,北宫达立殿下为新君,在北境另立朝廷和大梁分庭抗礼。届时殿下就是其手中傀儡,该如何应对?”谢映之抬头笑看着他,语调温煦,却字字清晰有力。

魏瑄一愕,这他倒是没想到。

“即便陛下无恙,将来大战一起,殿下深陷敌营,主公不得不分心两处,投鼠忌器。”谢映之说罢淡淡垂目瞥了眼。

魏瑄立即退后了半步,他刚才心绪不定,不留神压住了谢映之的袍袖。

“先生,是我思虑不周。”他向来知错就改,从不拖泥带水巧言狡辩。

见他像一个在课桌前听候老师指摘的学生站得笔直。谢映之微笑着延手请他坐下,“殿下提及当下局势,我姑且与你分析一下罢了。”

魏瑄虚心请教,“先生亲自来寒狱,不会只谈无关紧要的闲事。先生是否有机舆要事嘱咐?”

谢映之正挽袖斟茶,闻言吃惊地抬眸,“感情之事怎能说是无关紧要的闲事?”

魏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这不又回到原点了,他不由又心浮气躁起来。难道谢映之还真是专程来狱中感情指导的?这不是闲得慌吗?

魏瑄满腹狐疑。但既然想不明白,他就不想了,干脆道:“既然先生要谈情感,那么我倒有一事请教。”

谢映之莞尔:“殿下请讲。”

魏瑄:“我知先生已经结契,若是世俗便是已婚。”

“唔”已婚两个大字砸下来,绕是谢映之也短暂地一愣。

魏瑄紧接着问:“相偕同心,我想问先生结契半年,你和他同心了吗?”

谢映之搁下茶盏,这话就有点扎心了……